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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九十章 冢间芳华(二)

  • 作者:风静深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7-12 04:06:04
  • 字数:7164字

“爹,有次我偷听到,宝璐姑姑哭着对小舅舅说,这都是他们欠我娘的。”

“哪有什么欠不欠的?任何人的决定,都是自己做的。也没有什么形势所迫,无非都是自己的选择。”我苦笑道:“不过既然钱已经给你了,那就是你自己的钱了,以后你自己留着好做嫁妆。”

我右手牵上她的小左手,走上康桥苑西北方向的梧桐东道,向北直走。

向北沿着梧桐东道走到尽头,再向左走五六百步,就是交通书院北门。出了书院北门正对面,就是原来的东候府。

我对带她去厕所的女生表示了感谢,继续吃面,又把天安推给我的她剩下的多半碗泡馍也给吃了后,就领她出了康桥苑西门。

我苦笑:“你小舅舅和宝璐姑姑都把你惯坏了。”

我们穿过集市,天安看着一个烤地瓜摊子舍不得移开目光,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知道刚才她因为挑食没吃饱,便笑问她:“烤地瓜还是糖葫芦?”

“我才不要嫁人,我要永远陪着爹。”她左手烤地瓜,右手糖葫芦,蹦蹦跳跳地跟我走向兴庆宫南门。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我看她那小荷包里塞满的银票,不由开她玩笑:“这次来前你天星小舅舅又是给了你多少钱?你这个小富婆,比我还有钱?”

“切,这点小钱算什么。你在山上做那教书先生,还是长乐谷山下小镇开蒙的小私塾,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可能因为就要过年了,兴庆宫的游客并不多,南门入口处只有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在和检票员口角:“以前门票不是五文吗?”

“嘿,老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门票十文,交通书院学生免票。”

却见那中年人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旧学生证。

“我都要!大人才做选择题,小孩子可以全都要!”说着,就兴高采烈的把她那粉红色的小背包从后背摘下抱在怀里,从里面翻出那个一样浅粉色的小荷包,自豪道:“爹,不用花你的钱,我可是还有钱呢!”

我久久站在松林间,默默无语。

天安可不管这个,又问起问题:“爹,为什么你不在天中住?”

“我不敢,因为那里有太多回忆。就像近乡情怯,面对回忆时,总让人心难收。而且我不在天中,也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你胆子还是这么小。爹,我娘她真的是月神转世吗?”

“嗯。原来我们不清楚,以为你语心姑姑是月神转生。但后来才知道,那时你白灵均大舅和区垂文太爷爷因为要复活她,用拜月宗秘术把一部分月神留下的气息注入她的体内了。但是其实,大部分真正的月神气息,是在你娘身体里的。”

“那你是风神?”

“我不是风神。风神在万年前就已经死了。”我笑道。

天安终于不再问了,我终于对她说道:“既然你楚伯伯年后会来咱家,那到时我就和他一起回去天中,一起送你回去上学。”

“太好了太好了!爹,你终于肯送我上一次学了!”

“上一次去天中,没敢进去太学。这次去,要去看看。任何事物,只有去真正面对了,才有可能真正放下。”

说着,我摩挲着手中这封十六年前天曦写给我的信,这是关于她的最后一点能摸得着的念想。

十七年前的我们在天中南城被云清和画下的画像,和十六年前天曦就在这里留给我的她的鲨嘴匕首,都已经在八年前被我和她一起埋进她在久牧城的坟里了。

我再次看一眼这封信,小心把它折好,放进了刚在脚下冻土中挖好的浅坑里,捧起一把带着冰渣的泥土,忍着冰冻徒手把它埋掉。

我后来才知道,那年去东原的路上,她在我们快到安仁城时,终于还是看到了那封六个月前我本留给她的,却因为喝醉而交到天晨手里的那封信。

是天晨在她离开天中前,把原本就属于她的那本《柳毅传》交给她的。

在东原久牧城结束了一切,她结亲后,我离开前,云清和找到了我,又把那本《柳毅传》交回给了我,说是天曦留给我的。

我当时就在书里面找到了这信,这封她写给过我的唯一的信。

我再次默了一遍这封信的结尾,试图让自己永远不要忘记:

“。。。。。。

阿深,我眼看着沿溪在我面前死掉,却无能为力。那时我才知道,我们都要长大了,我们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回头看,不准偷偷想念。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我们是大人了,就有了责任和担当,就要去做那些不想做的事,不做那些想做的事。

祝你以后能够顺心快乐,想要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即使有时可能会身处险境,也能化险为夷,峰回路转。

我要你去看世界辽阔,再评价是好是坏。我要你变成你自己想像中的样子,在这件事上,你一步都不能让。

我要你忍,忍到春暖花开;我要你走,走到灯火通明;我要你卯足劲变好,再自然而然的站在之前不敢想象的地方。

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离开群山环抱的旧桃源,跨过静谧无声的大江河,穿过波涛汹涌的无边海,去到广袤无垠的日月星辰之下。

你会目睹无数不可攀爬之山相继颠覆,不可逾越之海干涸成田。你要记得,即使你的命运悬在刀尖之上,那刀尖也必须永远向前。

最后,如果万一实在是有时快乐太难,那我祝你永远平安。”

我又想起十六年前我们在这遥祭沿溪时,天曦和我的对话。

天曦:“沿溪那晚去了时,漫天大雪像是为她送行。那时你还在天中城东门外,和那些东原人打着仗呢。”

“嗯,我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天曦:“不过千夜正好那天来看过她,跟她说等她病好了,他就要来安仁城向她父母提亲,让她一定要好起来。”

“嗯。沿溪一定很开心吧?”

天曦:“嗯,不过除了开心,她是更害羞呢。但千夜走后的那晚,她是哭着叫了一夜才去的。”

“一夜叫的是谁?”

“一夜叫的是娘。”

“我真没用,我没能护住你们。”

“阿深,这是命,认了吧。”

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岁月你别催,走远的我不追。

所以后来我总是想,就算天曦还在,我又能拿什么留住她?又能给她什么?

我给她我早已被风神之力透支了的躯体?

我给她我已死去的赤膊黑皮的风营兄弟们的万千灵魂?

我给她我对她生命、对她真实而惊人的存在的诠释?

我给她瘦弱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她我辗转难眠、孤枕长夜中的霜冷年华?

我给她一个久久地凝望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她我的不被欢乐和逆境触动的心灵?

我给她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的饥渴、我的困惑、我的失败?

记得那年相逢,不似而今凄凉。那时还没到清雪纷纷的时节,梅红也还未上梢头。

那是千里莺啼的秋日,酒旗招展的画楼外苞野青青,诉尽锦绣繁华。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满座衣冠似雪。

后来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没有谁能一直将日子过得行云流水。

有人负重三十年,有人雀入樊笼。有人在黑暗中茕茕踽踽,走了很久很久。

有人默默无闻,有人黯然无语。有人于青山疏雨中独卧陋室,任东篱菊花寂寂开放。

但有些鲸即使沉落了海底,仍哺育暗界众生十五年。

所以我始终相信,那些走过了平湖烟雨、岁月山河,历尽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而干净。

我也相信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情、有些爱,在见到的第一次,就注定羁绊一生,就注定像一棵树一样,生长在心里,生生世世。

山河永寂,人间长情。纵使荆天棘地,世间总有日月星辰开道,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枉此生此行。

此生悠远,即使可能不会漫长。但只要不负那年长路上的风雪中,少年怀着诚挚奉去的两三锦书、一二束脩,就足够了。

所以后来我还是瞒着所有人,继续怀念着她。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我笑着看向天安,右手拍自己左肩两下:“风走八千里!”

天安挺直小腰板,正色回应:“不问归期!”

“风营第一号。”

“风营第十万八千四百七十八。”

不大一会,我们就来到了湖面北岸的那片松林,当年天曦起的衣冠冢就在那里。

可如今我仔细在这片不大的树林里转了个遍,还是没能找到那座青冢的痕迹。十六年了,它早已被平掉了。

检票员接过一看:“哎吆,还真是交通书院的学生证?不过这都十五年前的了,你看上面都已经盖上作废章了。”

“你不是说交通书院学生免票么?我这不就是对门交通书院的吗!”

天安不大一会就回来了。

检票人还是把他放了进去,但又有些不情愿,冲免票进去的那中年人背影喊道:“下次可不行了啊!”

我和天安却只能老老实实买了票,进了这兴庆宫。

我们沿着位于兴庆宫中心的湖面西岸一直向北,湖面已经结冰,几条五颜六色的游船停在岸边动弹不得。

不过现在来了后才知道,东候府已经成了一个景点,也改了名字,叫做‘兴庆宫’。

书院北门和兴庆宫南门之间的大片空地是一个集市。邻近年关,这里一片热闹祥和的气象,到处都是卖春联和红灯笼的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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