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棠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嗓音压过郑弘毅：

“都停一下，我说件事！”

他从中翻出一包压缩饼干，掰下一小块塞入口中。

砰！

郑弘毅仰头打了个哈欠，趁机迅速扫了一眼窗外，发觉没有老师之后便放下心来。

郑弘毅不敢转头，他默默放好水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朗诵一般洪亮的音量背诵起下一节的古诗文。

孔孝祥仿佛在阵前审阅士兵的将军，背着双手，一摇一摆地在狭窄的过道间穿行，锐利的视线时不时地掠过学生的面庞。

足足过去五分钟，孔孝祥巨兽似的背影才逐渐消失在学生的余光之中。

刹那间，学生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震耳欲聋的诵读声戛然而止，他们纷纷转过头看向冯棠。

“早读让你喝水了吗！”

伴随着后门开合钻进教室的寒风，冯棠的声音突然在郑弘毅的背后响起。

冯棠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柯老师因为身体原因没办法再做大家的助教了。

“另外何翔同学由于家长工作调动，转学去了外地。”

郑弘毅抽出一张纸巾，擦去额头沁出的细汗，拧开水壶将噎在嗓子里的食糜顺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不妥，迅速调整好仪态，朝着办公室走去。

教室的第一排，皮肤略显苍白的衡新觉缓缓睁开双眼，暗红色的眼眸中深藏着难以读透的思绪。

他与平时无异，口中低声背诵着课本上的诗词，右手握着碳素笔在草稿本上无意识地写写画画，以此来辅助记忆。

横竖撇捺折，随着笔尖轻触交错，一顿一提短促有力。

杂乱无章的生僻字与通假词中，两个方块字却如同磁铁的两极紧紧凑在一起。

“何翔。”

……

夜里十点，随着悠扬的音乐响彻校园，一股股由学生组成的“溪流”，汇聚向通往宿舍的道路。

人群仿佛退潮似的，前推后搡，脚步如同机械般迈动。

“云溪，你作业写完了没？”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右臂挽着旁边的牧云溪，随口问道。

牧云溪叹息道：“数学差半页，物理还剩一套卷子，英语可以明天早上再写。”

“明天就拜托你了！”短发女孩朝牧云溪挤了挤眼睛，“我给你买薯片！”

牧云溪轻捏了一下闺蜜的手，无奈地说道：

“好好好，但你也要自己先写一部分。

“柯老师走了以后作业不会全批完，你也得挑着重要的写写。”

短发女孩“嘿嘿”笑了两声，生硬地岔开话题道：

“话说柯老师居然就这么走了？”

牧云溪沉吟片刻，回应道：“我感觉他是个挺特别的人。”

“诶——”牧云溪顺着夸张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闺蜜摆出一副“我懂”的表情，“看上人家了？”

“沈洁，你明天想迟到吗？”牧云溪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我不信你不会叫我起床！”

牧云溪轻叹一口气，说道：

“我只是觉得他比衡新觉还神秘，直觉。”

沈洁瞄了眼牧云溪尖而细长的耳朵，羡慕地说道：

“精灵的直觉……无法理解啊！”

看着越来越近的宿舍楼和楼旁的小超市，牧云溪挣脱了沈洁的“禁锢”，一边取下她沉甸甸的，一边提醒道：

“你不是还要给你哥打电话吗？别忘了。”

沈洁双眼顿时睁大，双腿快过大脑，穿过拥挤的人潮，向着超市的方向奔去。

遥遥的，牧云溪听到了盖过人声嘈杂的呼喊：

“云溪！你要喝点什么吗？！”

牧云溪略微思索，控制着沈洁耳畔的空气，发出“一瓶牛奶”的震动。

“知道啦！！”

她神情有些尴尬，加快了脚步，摆脱了从投来的各种目光。

……

墨江三中的超市只在早饭时、午休、晚饭、放学后四个时段开放，每当到了这些时候，超市绝对会成为学生密度最高的地点。

由于严格的管理，学生不允许私自携带电子设备，而宿舍也没有安装座机，因此超市中的公用电话成为了学生日常里唯一能与外界交流的渠道。

然而足有六千人的学校却只有不到一百台公用电话，这也导致了每逢超市开放的时段，抢电话都会成为保留戏码。

沈洁穿行过琳琅满目的货架，先挑了一瓶牧云溪常喝的牛奶，随后凭借细致的观察、巧妙的站位、充满威慑性的目光争夺到了一台老旧的按键手机。

几乎不用思考，沈洁便拨出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滴——滴——”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沈洁嘴巴微张，表情错愕地看着电话的屏幕，随后眉宇间露出一抹愠色，嘀咕道：

“居然挂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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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子墨：“不知不觉都一百章了啊。”

玛雅：“是啊是啊！”

柯子墨：“要不要整点庆祝活动？”

玛雅：“好啊好啊！”

柯子墨：“那我们随机抽一位幸运读者送一只柴吧。”

柴：“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学生们还未从同学转学的惊讶中恢复过来，冯棠便快步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冯棠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她抬起右手拭去眼角的一滴泪珠，随后深吸一口气，接着徐徐吐出。

说到这里，她侧头看了一眼靠近后门的那个空空荡荡的座位，挤出以假乱真的灿烂笑容继续说道：

“虽然他们没有办法陪伴我们走过剩下一年半的时间，但无论身在何处，我们都曾经是‘战友’。

清晨的墨江三中一如既往的书声朗朗，学生们略带困倦的晨读声驱散了笼罩校园的静谧。

“能够与同学们结识，我们每个人都是幸运的。

“希望短暂的离别不会浇灭学习的热情，未来的人生还很漫长，走好属于自己的道路，不要因为同行者的离去而受到影响。

“好了，继续早读吧，各科课代表及时把作业收一下。”

教室后门被猛地推开，孔孝祥墩硕的身躯仿佛带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令所有人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学生们诵读的音量陡然提高，与方才昏昏欲睡的状态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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