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男人是不是宫清羽，沈念儿都选择相信他。

因为医书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否则只要多读几本医书，那人人都可以成为大夫了，像李大夫这种墨守成规的人，永远成不了神医。

“亡阳症？”她不是很确定，尽管她前世学会了医术，却并没有多少机会能学以致用，而真正的医术是需要在长期不断的实践中才能进步的。

那男人本来黯淡无光的眼中突然亮了亮，微微点了下头，却没力气说话。

片刻后，她收回手来，琢磨了一会儿。

“五钱，必须五钱。”那男人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这男人的脉细欲绝，四肢冰冷，正是亡阳症的症状。

怪不得他要用附子。

“就五钱附子，另加伍干姜二钱，甘草三钱，绿芜你马上去抓这两味药。”沈念儿当机立断。

沈念儿直接对李大夫道:“他得的是亡阳症，你可知治这病需要用什么药材？”

李大夫犹豫了一下才答道:“要用附子，不过，五钱还是太多了，医书有云，最多不可超过三钱。”

小男孩忙道:“姐姐，我这里有这两味药。”

他从怀里取出两小包药来。

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李大夫。

附子虽然有剧毒，却也是回阳救逆的第一良药。

如果这人真的是宫清羽，那她要不要……

药煎好之后，小男孩找出一只破碗，将药细心吹凉，慢慢地喂那病人喝了下去。

父慈子孝的一幕看得绿芜感动不已，偷着拭泪。

沈念儿却是面无表情。

那男人喝完了药，重新躺下。

李大夫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就抽搐着翘了辫子，那他们积善堂可就罪过大了，就算有沈念儿信誓旦旦地兜着，他也不想眼睁睁看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就没了。

他还是不放心地上前给那人把脉，没想到那人却不领情，一下子甩开他的手，冷冷道:“别碰我。”

李大夫碰了个钉子，脸上挂不住，气道:“好心当作驴肝肺！”

那男人闭上眼睛，讽刺道:“你是大夫，刚才为何不上来给我把脉，倒让一个姑娘家出手，现在又来献得什么殷勤！”

李大夫脸都气红了:“好好好，你不让我把脉，你有什么事可别赖到我们积善堂头上，是死是活都不与我们相干。”

“我死不了。”那男人冷声，仍是闭着眼睛。

沈念儿默默地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多了几分血色，说话的气息也比方才足了许多。

看来他这条命，果然是救回来了。

她突然开口:“尊驾贵姓？”

“宫。”方才还闭着眼睛不理李大夫的男人，睁开眼睛看向她，眼底有一丝困惑。

“姑娘为何要救我？我和你，似乎素不相识。”

沈念儿冷冷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

她脸色冷淡下来，看都不看那男人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翻脸之快，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那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整个人还在懵然状态中。

小男孩已经拔足追了过去:“姐姐！姐姐别走！”

沈念儿却头也没回，直接出了庙门，越走越快。

“姐姐！”小男孩跑得气喘吁吁才追上了她，噗通跪在她身前，对她磕头。

“多谢姐姐救了我爹爹的命，我……”

不等他说完，沈念儿就冷声命令:“起来！”

小男孩双膝跪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她，嗫嚅道:“姐姐，你生气了？”

沈念儿低下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宫凌。”小男孩小心翼翼看着她，“姐姐，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爹爹他病了这么久，脾气不好，但他真的医术很好的，你救了我爹爹的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说到绝对做到！”

呵！

报答？

沈念儿自嘲一笑。

她救宫清羽，要的可不仅仅是他的报答！

上辈子他报答她的方式，她永远也忘不掉。

但，冤有头，债有主，宫清羽欠了她孩子的一条命，她不会从他无辜的孩子身上讨还。

“宫凌，你爹叫什么名字？”沈念儿问。

宫凌愣了一下，答道:“宫清羽。”

沈念儿点点头，忽然转身折返回去。

宫清羽只觉得头上罩下一片阴影，抬头看时，却是去而复返的沈念儿。

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凌人的气势，两道清冷的目光竟让他不敢直视。

就连宫凌都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

“宫清羽。”沈念儿居高临下看着他，声音清冷，“我救了你一命，你准备如何报答我？”

“你……”宫清羽正想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忽然想到儿子，随后便道，“你想要我如何报答？”

“一命换一命，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记住，你欠我一条命，我随时会来找你讨还。在你还清之前，你可要好好活着，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沈念儿一字字地说完，森冷地又看他一眼，这才带着绿芜离开。

宫清羽直等到她走出庙门，才回过神来，一脸迷惘地问儿子:“凌儿，她是谁？”

“姐姐说，她叫沈念儿。”宫凌记心甚好，过耳不忘。

在积善堂听得沈念儿自报姓名便记在心里。

那煎药的手法就连李大夫都自叹弗如。

沈念儿看在眼里，越发有了数。

李大夫还在迟疑不决。

沈念儿皱眉道:“人命关天，救人如救火，你还墨迹什么，快拿药出来救人，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沈念儿也不多和他废话，蹲下来抓过那男人的一只手，开始给他搭脉。

李大夫一咬牙，从怀里取出附子，却不知道交给谁才好。

他一看就知道沈念儿是名门贵女，身边的小丫头怕也是养尊处优的，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难不成还要自己给这快死了的叫化子煎药不成？

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小男孩飞快地从他手里抢过药包，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药罐，熟练地生火煎起药来。

沈念儿心里就有了数。

所谓的亡阳症，就是长期患病而阳气消耗过甚，当阳光损耗殆尽，人也就会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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