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陈冰突然微笑了一下，“我还是觉得，有些事，需要他当面亲口对我说，我才能确定。”

左月印象里的陈冰，并不爱笑。但刚刚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却极度刺眼，因为，非常美。

陈炽的手机撞击太过，只短暂的回光返照后便寿终正寝，再无法开机——左月本还以为，她和她，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发生联系了。

不过世事无常，充满变数，有些事，永远无法预测。

这三个月里，陈冰再无任何电话打进来。也或许是，打不进来。

左月固执的盯着对方:“我以为，当时电话里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一半一半，”

陈冰已经把风衣脱下放去了椅背，里边是简单的白衬衣，抬手把耳边的一缕碎发塞去耳后，“我是来参加imats北美特效化妆大赛的，凯利邀请了我作为她的同组伙伴。”

她以前不曾意识到这份美，就像面前这双琥珀色的眸子，窗外阳光的映照下，竟是如此熠熠生辉。

她三言两语，解释的很简单，“我们选择了澳洲赛区，所以我来了墨尔本。”

“我联系不上陈炽，所以只能麻烦你。我想见见他。”

她甚至被这份美丽灼伤了眼睛。

“我以为，”左月话说的很慢，“咱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都是讲求含蓄的。很多时候，是为了顾及对方的面子，所以，话才不用说的那么直白。”

“看来，”她语含嘲讽，“倒是我多事了？”

“凯利是美国人，以前我做过她的助手。”

“没有！”

左月反应的极快，快到几乎有些口不择言，“我是个les，我只爱女人！”

陈冰楞了楞。

左月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脸色一时白一时红，一只手掐着手中的咖啡杯，另一只则在膝头伸了又抓，抓了又伸，最后干脆一下站了起来。

“我带你去见他。”她浑身充斥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戾气，“现在就去。”

陈冰在陈炽的病房里，待了一个下午。

左月嘱咐了护理人员，不要去打扰，她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

等陈冰终于走出病房的时候，外面的天色甚至都已经暗了。

左月坐在长椅上，而陈冰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侧。

“他睡着了。”陈冰轻声告诉她。

左月点点头。

她觉得陈冰一定有很多话要来问自己，却是没有。她只是静静坐在她身侧，偶尔抬头去看窗外被夕阳映红的天空。

“谢谢你，”许久，陈冰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和缓如初，“如果不是你，他也许活不下来。”

左月忍不住，嗤笑出声。

她眼圈发红，水光强压在眼眶里，甚至咧嘴自嘲笑了一下:“如果你知道事情原委，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昏迷三个多月了，现在情况有些好转，不过，不确定能不能恢复过来。他也许，”

她顿了顿，“也许永远也就这样了。”

“没关系，”对方冲她笑了笑，是个安慰的笑，“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不知为什么，左月突然有点get到陈冰这个人的魅力所在了——那就是，她真的，好像没有心。

太淡然也太淡定，好像那个浑身插满管子，戴着呼吸机的躯壳，并不是她的爱人。

不过，这样，也好……她心中，突然又有了点，隐秘的、微薄的希翼。

“左月，”陈冰开始直呼她的名字，“你很爱他吧？”

左月神经质的扭头，用力看了她一眼。

“我说过——”

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轻易被眼前这个木人般的人，搞的情绪激动+烦躁，“我是个les。”

“是吗？”对方丝毫没有已经冒犯她的自觉，问的轻而易举，“你确定吗？”

左月用力拧回头去，掌心潮湿一片。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跟这个怎么都说不通的女人，再继续待下去了。

她起身，陈冰也随即起身。

在她身后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冒犯。不过，我还是想谢谢你，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照顾。”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变成这样。”左月低声，“是我对不起他。”

她转身，扭头离开。

左月强迫自己，几天都没有去医院。

但她有联系负责护理人员，知道陈冰这几天都是守在那里的，不眠不休。

直到方才，陈炽的护工阿勇主动给她打电话，嗓音是压抑不住的激动:“月，你最好来看一眼，现在就来！”

左月丢下手头边的一切，驱车前往。

家里断绝了她的资金供给，这不打紧。左月作为律师和法律代表的收入并不低，但问题是，为了照顾陈炽，她已经许久都没有工作了。

她把自己全部的钱都用来支付了昂贵的医疗费用，虽有医疗保险，但她为了让陈炽得到最好也最积极的救治，一力承担了很大一部分。

陈冰说谢谢她，其实没有错。

左月疾步走向病房，走廊里率先遇上的是阿勇——陈炽的护工，越南籍，40多岁，小个子，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真的是奇迹！奇迹！”阿勇兴奋的一张瘦脸都几要变了形，口罩拉到了下巴处，唾沫星子四处飞溅，“你快进去瞧瞧！月！”

心中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却是近乡情怯，左月的脚步在距离病房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勇在后面着急:“进去啊！进去！”

左月手攥在门把手上，深吸过一口气，甚至都闭了下眼睛——然后，胳膊一撑，推开了门。

估计脸上表情一时太过精彩，连陈冰都看出了端倪。

她沉吟了一下，也选择了开门见山:“左小姐，你很爱他吗？”

陈冰不以为意，还是笑了笑:“是。对不住，我这人，是个异类，叫你为难了。但，我还是需要见陈炽一面。”

“否则，”她道，“我不会选择澳洲赛区。”

三个多月了，足有百日之余。

这是什么？！

左月心中突然烦躁的叫嚣:她这是为了比赛才顺路过来的，这算什么？如果没有比赛呢？那她是不是早就彻底撒手了？

为了见陈炽才选择了澳洲赛区？？呵呵，如果她真的想要确认真相，不会拖到现在才来！

一间街角咖啡厅，临窗的一张小桌。

“你怎么会来墨尔本？”左月开门见山，“为了陈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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