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脚步停住，手搭在楼梯扶手上，静静地听着，江墨见状也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等着她。

“就是，什么叫我们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答应那个程言了，想想就恶心好吗？”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

她走到江墨身边，同样靠着阳台，“怎么想起来要带我去看晚会？”

“耿绵绵说，你们的晚会没我们的有趣，你既不用主持，也不用表演节目，可以溜出来，所以我就想带你来我们学校看看。”

一中的晚会，据说会很热闹，但苏白从来没有提过要去看。

“刚刚那人真的越想越气，明明喜欢男生、和别人乱搞是那个程言脑子有问题，怎么就变成我们多管闲事了？”一个男生道。

嘴上这么说，苏白的目光却落在江墨手里的校服上。

江墨看出她想去，伸手扯上她的袖子，将人往楼下带，“别想了，和我走吧，我会在你们晚会结束前送你回来的。”

答应程言。

“嗯，你说的是，容不得你犹豫。”

快到楼下时，苏白听见一楼拐角的地方有人在谈话。

苏白眉头皱起，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江墨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

“恶心死了。不过你刚刚怎么回事，那个男生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让我一个人和他争？”先前的那个男生问。

“哎，你这算强迫行为啊。”苏白笑着说。

“不用讨论了，我就是江墨。”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

面带冷意地扫了他们一眼，江墨声音懒懒的:“我呢，确实挺能打的，下次再听见你们说这些，可能就不是口头上反驳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先前的男生有些火气，想要上前来做些什么，又被身旁的同学拉住。

“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凭什么管我们说什么啊，就凭你听不惯，就能对我们指手画脚吗，我们自己学校的人还没说什么呢。”男生喊道。

身旁的男生看到苏白，觉得是自己学校的，倒是有了些底气，“就是啊，苏白是我们学校的，她都还没说什么。”

嘴角勾了个笑，苏白语气很是温和:“在有关程言的事情上，我和江墨是同样的看法，当然，打架我可能不太行。”

“我帮你打。”江墨在一旁接道。

两男生:“……”

许是江墨擅打架的名声在外，那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意思，临走前，苏白提醒道:“你们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贴吧的置顶贴，说不定就不会再说出……那么没脑子的话来了。”

挑挑眉，江墨有些诧异于苏白的直接。

距离程言事情被曝光出来，不过四五天的光景，由于苏白在贴吧实名发声，加之直言阻止别人说闲话，三中已经有些学生在背地里议论她了。

听到何卉说这些时，江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苏白曾经说的话。

那是某天吃饭时闲聊，陆清野提到三中几乎人人都知道苏白、喜欢和她相处。

苏白直摇头，说大家知道她，只是因为她成绩稳定，又时常在升旗仪式上露脸，而所谓大家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她曾经在学生会的时候做过一些符合学生心愿的事情，平日里稍微和善了些。

和陆清野他们分别后，苏白才和江墨聊得更深了些。

别人喜欢自己，她当然是感激的，但她也知道，这些喜欢并不能成为什么倚仗。

她说，有些往来过几次的同学还好，那些个从没说过话的、只是感觉她不错便产生的那些喜欢，其实都挺虚的，说不定哪天她做了一些和他们想法相悖的事情，立刻就会被讨厌。

当时江墨还安慰她，没有人能做到方方面面都让所有人喜欢的。

如今没过了多久，因为程言的事情，就已经出现了如苏白预料的那般，出现了讨厌她、说她坏话的人。

“因为帮助程言而被同学们讨厌，你会难过吗？”

走在操场南边的道路上，借着操场投来的灯光，江墨一瞬不瞬地盯着苏白。

“有点儿难过，但不是因为我被人讨厌，而是因为，他们对程言的那些恶意。”苏白垂着眸说。

“你是觉得他们不应该对程言抱有恶意吗？”

没有直接回答，苏白伸手口袋，捏着自己的手机。

通过手机，她可是见证了不少恶言恶语。

“沈怀恩一直说，像我们这些进了重点高中的人，以后在出来了，在思想上就会比他更有深度也更加开放，看待事情时，会更加地理性客观，在一些新事物上也会更加地包容，但实际好像并没有。”

江墨接着她的话:“没有客观理性，也没有包容，只是固执己见，或者是随大流，肆意地对别人表达恶意，因为这个难过，是吗？”

“对。我可以接受他们不理解程言，但现在，很多人在说程言喜欢男生的同时，也揪着他乱搞关系被排挤的事情，明明我都已经发了贴子解释，但就是……”

无奈地摇了摇头，苏白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江墨懂自己的意思。

“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我错了？明明说要包容，但我好像也没有去客观地对待他们的想法。”

轻笑了一声，江墨在苏白的脑袋上用力揉了两下，“你怎么还把自己绕进去了？”

“啊？”

“你喜欢橘子，我喜欢苹果，但这不影响我们交朋友，这叫包容。你乐于助人，我喜欢欺负好人，如果你还和我做朋友，这不叫包容，这叫被猪油蒙了心。”

江墨语气认真，苏白却笑了出来，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猪油”二字。

“让你包容，只是让你接受的范围更广一些，没让你把错的东西也包容进去。”

江墨猜出她在笑什么，也没在意，“对于程言乱搞关系这一点，他们在事情没有得到证实前，就随意去评价，这本身就是错的。至于性取向，他们觉得不理解，这一点可以包容，但是当着人面说恶心甚至想要欺负程言，这个就不对了。”

苏白的头发很软，江墨抬手又摸了一把。

“我猜你是太累了，所以想岔了，有些人，他们错的不是想法，而是表达想法的方式，不接受但也要学会尊重，这一点，他们没有做到。”

“确实是这样。”

心中悬而未决的那块，终于放了下来。

苏白发现，和江墨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总能说一些开解到她的话，帮她省了很多烦心事。

“对了，你之前和他们俩之间是发生了什么？”苏白问。

“我和清野经过那的时候，听到他们说程言不好的话，我就让清野上去了，自己去和他们……理论了一番。”

苏白追问道:“怎么理论的？”

“呃，我说他们完全没必要去管程言是不是喜欢男生，反正程言又不是他们认识的人，他们说就是觉得恶心，我说……”

江墨在鼻子上摸了两下，没继续说下去。

苏白眨眨眼，“说了什么我不能听的话吗？”

“不是，我说的是，‘你们有什么好恶心的，程言又不会喜欢你们，还是说你们怕哪天程言对你们告白，你们一个忍不住就答应了？所谓的嫌弃别人，其实是对自己不自信。’”

说罢，江墨目光乱瞟，没去看苏白。

他并不算是在给那两个人讲什么道理，他就是单纯地怼人。

“你这话说的，”苏白咬了下唇，忍住笑，“还挺有道理的。”

“对吧，我也觉得。”江墨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两人一路笑到一中的大礼堂，苏白早早地把江墨带来的那个校服外套穿上了，但门口并没有保安看着，估计是也溜进去看晚会了。

“我们班级的座位在中间前几排，你没戴眼镜也能看得很清楚。”江墨说。

他忘记让苏白把眼镜带过来了，好在没什么大影响。

苏白这才想起来问:“座位是不是都安排好的啊，我去了方便吗？”

“方便，本来就多出几个，还有些人去后台准备节目了噢，空位挺多的。”

江墨走到侧门旁，扶在把手上，对苏白笑笑:“假装这就是你们三中，就这么走进去，不会有人举报你的。”

“好，我也还没紧张到那个地步。”

跟着江墨走到他们的座位，期间，苏白感觉无数道目光向自己身上投来。

一开始还怀疑是不是被看出来了，余光瞥见两个女生些许痴迷地看着江墨，她才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在江墨身后，别人才好奇的。

她差点忘了，江墨本就是个才貌非常出众的人。

靠走道的地方空了几个座位，苏白刚坐下，正偏头听江墨说话，就注意到有个穿得有些单薄的女生往这跑。

“江墨，我总算看到你了，快来给我救个场！”

“好。”

那两个男生还在讨论之前的人是不是江墨的问题，转头就看见楼梯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都认识，是苏白，另一个……

“因为那是江墨啊，我不仅说不过他，我还打不过他。”

先前的男生:“真的假的，你别因为我没见过江墨，就在这里蒙我啊？”

“我来带你去看晚会。”

苏白:“？？？”

偏头看向江墨，苏白的目光里带着询问。

“先走，再说？”

江墨头往一中的方向歪了歪，“走不？”

“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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