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克斯朝门内方向远远望去，一眼便看到靠坐在大厅马蹄形餐桌上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梅尔潘公爵本人了。当地人说起过，梅尔潘·勒芒年轻时的长相并不比那些贵族花花公子差多少，而且精壮有力，也许安逸的生活让他过于放纵，美酒和女人成了他臃肿体态的催化剂，年过五旬的公爵再也找不回年轻时候飒爽的英姿了。

公爵身旁坐着的美丽女人很快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走了，她的一头金发太过于显眼了，阿莱克斯曾在酒馆里道听途说过，杰莱尔家族拥有大陆上最美丽的金发，那么这位身着海蓝色丝绒连衣长裙的高贵少妇想必就是公爵夫人芮塞娜·杰莱尔了，不，应该是芮塞娜·勒芒。公爵夫人对面坐着两位黑发女孩，阿莱克斯想，她们应该就是公爵的千金。

“公爵大人要见你。”其中一名士兵如是说道。

阿莱克斯连午餐都顾不上，便跟随着士兵前往梅尔潘·勒芒公爵的城堡.城堡位于乌尔姆城中心地带略偏东北处，公爵及其眷属全住在城堡里，以乌尔姆城为中心的乌尔姆大区则全部属于梅尔潘公爵的封属地，这里的子民都需要接受其统治以及在每季度末将规定比例的收入作为税款上缴给公爵，包括像阿莱克斯这样的赏金猎人或者游侠，既然常驻在乌尔姆城，须得定期接受检税官的考核，并上缴收入的规定部分，不论他们的收入来源是灰或白。

两个佩剑戴甲的士兵站立在阿莱克斯·亚尔冈租屋之外。

离开花园，走上旋转阶梯，再穿过士兵把守的塔楼，沿着宽敞的廊道向北走了三十多步，停在了大厅门口，老头儿回身提醒阿莱克斯道：“不要随意走动，就在这儿等。”

不过也并非说梅尔潘·勒芒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抗国王维隆二世的权威。一来，梅尔潘·勒芒是维隆·杰莱尔继位成王后亲封的四大公爵之一，他始终保持着对国王的忠诚，随时随地都准备着为国王效力，两年前南威克斯战场局面失衡，林登·维尔瓦兹骑兵团长驱直入之时，梅尔潘·勒芒就已经带着属地五千人及时赶到了前线，在康斯坦堡城北百里外修筑城塞，准备以此拱卫康斯坦堡，阻止敌军进一步威胁国都；二来，现任公爵夫人为已故国王德莱文三世嫡长女，亦即现国王维隆二世的亲生妹妹，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两方自然更会相安无事了。

城堡大门缓缓打开，士兵达成任务撤离，接着给阿莱克斯领路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制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他的言行举止上来看，阿莱克斯猜测这人可能是公爵的老管家。

老管家走到公爵身旁，低头向他禀报，公爵抬起头，瞧见了门口站立着的阿莱克斯，随后转向老管家，吩咐了几句。女孩们在享用完晚餐后，被公爵夫人带回了卧房。

“下等人，劝你最好别东张西望。”老头察觉到了些什么，说道。

管得着吗？阿莱克斯心想，他根本没把老头的话当回事，趁机又偷偷瞥了几眼满园春色。

“随我来。”管家说道。阿莱克斯走到餐桌前，也不行礼，而是东张西望。

梅尔潘·勒芒一边就餐，一边轻蔑地说道：“你就是阿莱克斯·亚尔冈？是个赏金猎人？游侠还是剑客？”

阿莱克斯平静地答道：“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赏金猎人叫阿莱克斯·亚尔冈了。”

穿过公共议事厅，路过缤纷灿烂的花园，到处可见因低头弯腰修剪花草而露出大半个胸脯的女园丁，这使得阿莱克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饱了饱眼福。

阿莱克斯眼看着大剑“哐当”一声落地。“我来这可不是为了和你打上一架。”他耸耸肩表示无奈。

“点到为止即可，我会在此做个见证，别像懦夫一样拒绝了！”公爵不耐烦道，他接着转向摩尔爵士。“爵士，告诉这个外乡人，你一生至此杀过多少人？”

“不敢说有几个，多于一百个肯定没错。”摩尔爵士颇为得意地回答公爵。

阿莱克斯瞧了一眼结实高大又身负重甲的守卫，随后捡起沉甸甸的剑，两道锋刃经过专业匠师的打磨，光滑无比，反射着刺人眼的亮光，比起自己那把被扣留在城堡门内，留着豁口不到万不得已不舍得光临铁匠铺的长剑可幸运多了。但以这把剑的重量与剑刃宽度，显然是一把双手持大剑，而这个分量对于他来说，并不会一上来就使得顺手。

正当他感叹不已之际，一杆长枪朝阿莱克斯·亚尔冈刺了过来，明显就是想致他于死地。

阿莱克斯灵巧躲过枪尖，抱怨道：“嘿，伙计，说了点到为止，这可不是决斗！”

“乡巴佬，你说了不算。”摩尔爵士大喊道。

阿莱克斯瞥了一眼兴致满满地在那坐着观赏的公爵，差点被再次袭来的长枪刺中，顿时明白稍微一晃神可能连小命都要没了。

长枪再次朝他刺来，阿莱克斯旋身躲开，摩尔爵士再次紧逼过来，阿莱克斯挥剑格开，然后跳出长枪的攻击范围。两人彼此进入了短暂的试探阶段。

“怎么了？别一直被动防守啊！”公爵大喊大叫道。

这怎么可能是点到为止？

阿莱克斯想，这就是一场闹剧，但被动挨打显然不是结束闹剧的办法。他开始观察，骑士里面穿着锁甲以及加垫外衣，外边从头到脚都被厚重的银灰色钢甲所覆盖，手臂和胸膛铠甲的交接处甚至还有金属圆碟保护，在刚才对决前，对手还趁机将夹在腰间的圆盔戴上头颅。

再来看看自己呢，只穿了轻装便甲，站在骑士面前浑似赤身裸体一般。

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公正的决斗！

阿莱克斯挑开长枪杆子，向前猛跨一步，剑刃划出一道劲猛的圆弧，劈在了对手的银色胸甲上，骑士根本不为所动，抬腿朝阿莱克斯腹部狠狠踹了上来。

阿莱克斯向后轻敏地一跳，躲过了这一击，俩人保持一定距离继续僵持起来。这家伙全身重甲，即便剑被我劈折了，也伤不到他半分，而且真要硬碰硬，自己未免也太愚蠢了。

又一阵你来我往的攻防对决，阿莱克斯开始喘起气来，摩尔爵士看在眼里，更是步步紧逼，不给一丝喘息时机。

不愧是个杀过一百多人的男人，和他的交手感觉与那些盗贼明显不一样，自己一旦被刺中一次，性命必定有虞。

摩尔爵士继续步步紧逼，小心翼翼地压缩阿莱克斯的活动空间。而阿莱克斯仍然在步步退让，这种态度使得在一旁观战的公爵心生不满，他丢下刚要放入嘴中的葡萄，讽刺道：“赏金猎人，别像个懦夫一样啊！”

阿莱克斯根本不为所动，他仍在观察，然后眼睛一亮，察觉到了什么，他想，要不这么一试？

摩尔爵士将枪头往下狠狠一压，回收枪柄，接着一股无穷劲道从右腰口迸发而出，枪头毫不留情地朝阿莱克斯胸口袭去。

阿莱克斯闷哼了一声，闪身掠过枪尖，右腿大跨一步，狠狠地剁在地板上，剑身沿着枪杠朝对手手掌划去，剑刃重击在骑士的铁手套上，力道虽然不足以致人流血骨折，但摩尔爵士还是感到虎口一阵酸麻痛楚，接着传遍了整个臂弯。

“哐当”一声，长枪掉落在地，骑士试图蹲下捡起长枪，却发现阿莱克斯旋转着剑柄，剑身向没有护甲保护的喉际要害快速袭来，摩尔爵士顿时感受到自己已面临一场死亡审判。

剑尖最后刹止在离喉结只有不到一个指甲的距离，胜负显然已见分晓。

阿莱克斯缓缓收回利剑，垂向地板。

“绝对不应该变成这样！摩尔爵士，要我明说，你的武艺大大退步了！”公爵在训斥自己的侍卫队长，他面色羞愧难堪，就好像自己输掉了对决一样。“下去！”他接着对骑士冷声道。

摩尔爵士喘着粗气，捡起长枪和阿莱克斯递还的佩剑，低着头悻悻退下，此时门外来了两人，除了管家，另外一个，阿莱克斯确信正是那晚光临甘露酒馆之人。

“摩尔爵士，我命令你把自己的佩剑交给他，然后相互切磋较量一番。”公爵对自己的侍卫队长说道。“你就用长枪。”他指使道。

“乡巴佬，给我接着！”这位被称为摩尔爵士的大个子极不情愿地拔出腰间佩剑，扔向了阿莱克斯。

“对啊，这世上确实没有第二个像你这么无礼的人，但凡人们见到我，都得先行礼，然后称呼公爵大人。”梅尔潘公爵面带愠色地说道。

“公爵大人。”阿莱克斯耸耸肩，行礼道，“如你所愿。”

圣恩菲尔德风雨交加，乌尔姆城倒是暖阳当空。

梅尔潘·勒芒放下刀叉，抬头说道：“传闻你剑技了得。”

“只是传闻而已，了得不敢当。”

“那先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侍卫队长！”公爵朝大门吼道，门外守卫闻讯而来，一切都很突然。

那么偷税漏税又会如何呢？当地明文规定，发现后一旦被缉拿，就会在大格莱文士广场执行公开的鞭刑，严重者，甚至会被判以绞刑，手段实在过于残忍。

当然，希斯王国的相关法律并非如此严苛，偷逃税行为最多处几日的监押，直到补齐偷缴漏缴部分即可，只不过这儿是乌尔姆，都由梅尔潘公爵说了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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