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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每天都在笑

  • 作者:涅猫头鹰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07-12 06:40:13
  • 字数:7254字

“竖子,汝欲亡命乎?”

面对樵夫的质问,徐云化茫然无措,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阿翁,这是何意?”

崎岖山涧里野兽丛生,他走至太阳悬挂正空,就近找了块树荫坐下,从包裹里拿出食物和舆图,放置膝前铺开,边吃边看。

舆图上画有线条、符号、以及文字注记,简单地记载了山川、城镇和四方地物。根据行走的时间和路程来看,他大概还要翻过数座大山,途经两个村镇,再走完数十里的驰道,才能到达长安。

翻山越岭,披星戴月,除了在山脚坐落的村庄补充干粮和远行需要的用具外,他未曾在任何地方多作停留。

那樵夫神色慌张,见河岸的少年在自己的提醒下仍旧不知所措,立马丢下背后的捆柴,上前抓起他的手臂,拼死亡命地朝高处跑。樵夫汗如雨下,双腿发麻,直到视线看不到那条河流,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回头审视面前不知死活的小子。

眼前有条幽径直通苇丛,不过看泥地上践踏的脚印,似乎是某种巨型野兽所留。他口渴难耐,未多做观察,拔开身前的植被,取道从中穿过,走到尽头,一条清澈的山涧河流浮现眼前。

山涧两旁,曲折蜿蜒的河流或明或暗,翻卷的地势高低交错。在这里,植物似乎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枯黄的藤蔓挣扎着遮天蔽日,奇形怪状的树石簇拥着环绕合抱。

樵夫听到此话,皱了皱眉头。他的眼睛上下打量,看到徐云化身穿一身道袍,想来不是村子里的孩子,脸上的怒色随即宽松了许多。

“河里有怪兽,小心落水!”

背后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徐云化扭头望去,原来是位上山砍柴的樵夫。

“这条河里有吃人的怪兽,路人凡是靠近河边,无不尸骨无存。”

樵夫心有余悸,他住处离此地不远,平日里会上山砍柴,而后带回村里贩卖。今日上山,他看见一位少年站在河边,下意识以为是村里的孩子偷跑出来,情急之下,才有先前的那一幕发生。

“原来如此。”

明明是正午,让人却感觉寒凉入骨。望着那片清冽的河水,口干的徐云化踌躇不决。

视线从樵夫脸上移开,徐云化望向远处尽头,那条本应隔得远远的河岸边,隐约有道模糊的身影在浮动,他把眼睛微眯,想看得仔细,人影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烈日炎炎,空气滚烫。樵夫闭上眼睛,唤醒了尘封的记忆。在那个充满阳光的下午,他向徐云化讲述起自己的往事。

樵夫原有一子,爷儿俩以耕田为生。太平世道,樵夫给儿子收了个媳妇,日子还算过的安稳……可过了那一年,黄巢军起义,唐军打了败仗,有差役夜里来抓人,他的儿子被差役拉着,要带走去参军。他不肯,儿子也不愿意,可差役吼得凶狠,刀架在全家老小的脖子上,不肯也得肯。…………

樵夫等了一年又一年,周围的人只见被带走,不见送回来。成年的战争,灾荒,重税,让村里的人逼不得已搬到山里,可灾难却才刚刚开始……他的孙子偷溜出来玩耍,死在这河中,儿媳怕公公怪罪,背着下河去寻,也同样没回来……

老翁的泪腺早已被悲痛堵塞,干枯的眼眶流不出一滴泪水。他又哭又笑地说道:“我这半生没有丧过天良,可老天却从未向我睁开过眼睛!我每天都在笑,你说,我过得好不好”

……

徐云化同情的看向樵夫,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

“既然有悲剧发生在眼前,那为什么不离开这伤心的地方呢?”徐云化好地的问道。

樵夫回答说:“河里虽然有怪兽,但却上不了岸,相比苛政和乱世,村民还是觉得这里好!”

徐云化久久沉默,这句“离乱比河中的怪兽还可怕”让他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他猛然发现……原来,只要身处乱世,人们不管逃到哪里,都不可能幸免于难。

徐云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让他觉得呼吸都很困难。他看向手中的长剑,剑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似乎同样也在审视着主人。

微风拂过,眼睫颤动,他奋而起身,在樵夫错愕的目光中,毅然朝长河迈去。

太阳畏惧地隐没到云层里去了,失去光辉照耀的河面现出大片紫黑色。粼粼的浪头不停地冲刷着沙岸,推动浪头的水波里,一头巨兽蠢蠢欲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岸边游近。

徐云化拔出长剑,屏住呼息,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

樵夫远远追了上来,他站在高处,想拉徐云化回去,可当看见那道并不强壮的背影时,他的脑中竟然产生出一股荒诞的想法。

说不定他能杀死怪兽!

这个想法虽然可笑,但却在樵夫脑中萦绕不去。一时间,樵夫呆呆杵在原地,竟忘记了赶来的目的。

河面上翻腾着“咕噜”的水泡,空气里传来刺鼻的鱼腥味。一道肥硕的身影从水里跃起,那是一条类似鲳鱼的怪物。它的身上挂满了各种动物的骨骸和水草,眼睛有成人的头颅那么大,口里显露出白森森的利齿,正朝着徐云化飞来,仿佛要把他一口吞入肚中。

远处的樵夫吓得一屁股瘫痪在地上,仿佛看见鱼口下的少年下一秒就会身死道消。

鲳鱼跃出水面,洒下满天水花。徐云化侧身闪开深渊似的鱼口,顺势挥剑砍向鱼身,可鱼鳞光滑坚固,剑刃落在上面,不仅没有留下一丝伤痕,反而令他握着剑柄的虎口震得生疼。

扑空的鲳鱼重重地落在地上,随即便挥动起长满骨刺的尾巴,朝徐云化狠狠地甩过去。这一击要是用身体硬接,哪怕是武功大成的高手也会当场毙命。

徐云化不认为自己的肉体能比鱼刺还结实,他跳起避开鲳鱼尾部的横扫,又试着灌输真气到剑中,用尽全力挥剑刺下。

“碰”

雾渐流散,鲳鱼的背部接触到聚满真气的剑尖,中心的鱼鳞瞬间化为尘埃,边缘的鳞片也慢慢四分五裂。随着一声怪异的哀嚎,徐云化将长剑抽出鱼身,绿色的血液粘连着剑刃,在空中抛射出一道短短的弧线。一块碗大的伤口暴露在视野中,血流如小溪般渥渥流淌。

高地的樵夫听见一声哀嚎,急忙从地上爬起,看到怪物像蚯蚓般满地翻滚,惊讶得久久合不上嘴。

一招已毕,徐云化半跪在地上,用剑支撑着身体。刚才那一击耗费了他所有内力,只可惜未刺穿鱼身,致使鲳鱼依旧活着。

鲳鱼因为有鳞片保护并未伤及内腑,很快它便再次发起反扑。而受伤的鲳鱼明显更具攻击性,它用两侧的鱼鳍支撑身体,借助鱼尾拍打大地的力量再次跃起。

徐云化用完内力,只有凭借气力挥剑。剑招虽猛,不过落在鱼身,都是像打在铁皮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但却毫无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落入下风。

鲳鱼的攻击几乎是贴着衣服擦过去的,好几次徐云化都差点被鲳鱼咬到。

看着徐云化落下的剑刃砍在鱼身,却起不到任何实质性伤害,高地的樵夫急得捶胸顿足。鲳鱼的鳞片坚固,他忽然想到:杀鱼一般是先将其打晕,再切鱼肚,于是激动地喊道:“小娃娃,打它鱼头,再切鱼腹!”

鱼头!鱼腹!

耳边传来提醒,徐云化恍然醒悟。在云台观时,他曾见过师兄杀鱼,而面前的鱼怪也不过是大了些,他在闪避的过程中,突然翻转剑身,用剑柄很狠地锤向鱼头。

“宕”

剑柄仿佛撞上一颗装满水的葫芦,虽然外壳完好如初,里面却是风起云涌。

头部受到重击的鲳鱼呆呆地躺在地上,浑身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软得像一摊烂泥,只能转动硕大的眼珠,无力吐着白沫。

果然有效!

徐云化抽干最后一丝内力,采用“六合抹式”对着泛白的鱼腹挥剑,寒光闪烁,鱼腹裂出一道深口,鲳鱼疼得死去活来。

一刀未死,徐云化拖着疲惫的身子,对着翻腾哀嚎的鲳鱼又抬起了剑。

“呜哇……呜哇!”

鲳鱼吃遍这河中的生灵,早已初通人智,察觉到徐云化要杀它,便拼命用鱼鳍往河水里爬。

它想逃,可还是逃不掉,剑更快!

平静的河面泛起淡淡的绿色,鲳鱼的半块身体已经接触到水面。

它差一点就能逃走,可惜,只差那么一点点……

“阿翁的儿子去了很远的地方?”徐云化鼓起勇气问道。

沉默的樵夫瞳孔愈加深邃,之后轻轻点头。

得知老翁救了自己一命,徐云化弯腰作揖,诚恳道:“云化,多谢阿翁救命之恩。”

这一拜让樵夫怒气全消,他伸手去扶徐云化,嘴里连连劝道:“小娃,快起!快起来!”

清晨的阳光温暖云台观,徐云化背着行囊,握起长剑,告别师父和师兄弟们,顺着石径小路,朝山外青山远去。

但徐云化还是执拗地下拜,拜完便搀扶着樵夫走到一旁休息。茂盛的树叶下,樵夫背靠着树桩,看着徐云化的面孔,忽而思绪万千。

“唉,我有个孙儿,他年纪比你小,也和你一样执拗,可命,却不像你的那般好……”

樵夫的脸上散发出一种神情,那是连白须都遮不住的悲伤。他尝试过刻意去压制,但那股忧愁却像巨涛,一浪接着一浪,毫不留情。

徐云化咬下块干涩的烙馍,含在口中细细咀嚼,浓浓的麦香在唇齿间徘徊,又忍不住吃了好几口,可耐不住舌燥,他随手拿起水袋,仰头倒入口中,却发现袋里空空如也。

连日的赶路只顾在乎干粮的存余,徐云化摇晃空空荡荡的水袋,这才发现里面的水早已被自己喝完。他忍着口干舌燥,收拾好舆图,沿着山涧行走,目光四处张望,行至数百步,终于隔着一片苇丛,闻见佩环相击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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