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左颊上还长了一颗黄豆大小的痦子，伸出了一根长毛。

陈谦看了一眼此人，发现并无一点印象，显然从来未曾见过的。

上面坐着的，便是高柳县的县丞魏通，字海泉。

魏通此人年约四十，长得有些干瘦，一脸神情严肃的模样，似乎谁都欠了他的钱似的。

毕竟，像自己这种案子，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疑难在，一般由县丞审理就行了。

此人身穿粗麻短衣，敞露着胸前，脚踩草鞋，方脸之上不少麻子。

“实无此事！”陈谦直视着他，也淡淡的回了一句。

魏通见底下站着的陈谦神色从容淡定，并无一丝惧怕，也不由的有些惊讶。

毕竟，以他如今的记忆力来说，但凡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必然能够回忆得起来。

闻言，当即说道：“告劾之人就在堂外，现在传上堂来，让你们对质一番！”

很快，从堂外进来一人。

“小民罗七，拜见县丞！”此人上堂之后，便是纳头一拜，行了一个大礼。

虽然说此时并无此必要，但若是别人愿意的话，官员们也不会去制止的。

“起来吧！就是你告劾水阳乡临水里陈谦，说他以次充好交纳税粮么？”魏通看了他一眼，问道。

毕竟，一般人来到这大堂之上，恐怕早就神色恐慌，两股颤颤了。

他也不急，继续看着眼前这人表演！

“罗七，你当日看到的可是这些粟米？”魏通对下面的差役吩咐了一下，很快便搬上来十几筐粟米。

陈谦看了一眼，只见到那些粟米中，的确有许多都已经是生出了霉点。

仔细一看的话，其中还夹杂着许多的细沙黄土，因为加在粟米之中，倒不是特别明显。

但最显眼的还是那些装粟米的筐，他一下就认出来这正是自己家的。

“回县丞，正是这些粟米！”罗七只看了一眼，便立刻答道。

“很好，陈谦，你可认得眼前这些东西？”魏通点头，随即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陈谦不由的看了他一眼。

沉吟了一下，这才答道：“这里面装的乃是粟米，不知为何用我家的筐子装着！”

他看出来了，这县丞不怀好意，直接问的这个问题是一个坑。

粟米谁不认识？筐子又有谁不认识的？

但如果自己老老实实的回答一个认识，恐怕对方便直接写上自己认罪了。

果然，听到这个回答之后，魏通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见到陈谦比自己想象的更难对付，竟然没有上自己的当，便又问道：“对于罗七告劾你之事，你可承认？”

“回县丞，小民从未做过这等事情。再说了，上交税粮之时，都有本乡啬夫监督。若是小民弄虚作假以次充好，想必当日便被王啬夫给抓起来了，又如何会等到今日呢？”陈谦摇了摇头，断然否决了，并且将王全忠给带了进来。

既然他要害自己，那自己也不能让他置身事外。

“传王全忠上堂！”魏通也不多言，直接吩咐道。

很快，王全忠便跑了进来，见面之后，又是一个纳头便拜！

“陈谦否认他犯案之事，并且说交税之日你在场，若是有问题的话，你当时就抓他了。此事你如何分辨？”魏通看着他，淡淡的说道。

“回县丞，此事的确是小人办事不力！当日，小人身体不舒服，一连跑了好几次茅房。陈谦家纳粮之时，小人便没有顾得上细看，都是手下人打理的！谁想，他竟然如此歹毒心思，连税粮都敢使手段！”王全忠闻言，立刻便认起了错。

“好家伙，这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啊！宁愿拼着自己挨小惩，也要把我的罪名给坐实了！”听到他的话，陈谦不由心中冷笑，一下便明白了对方想法。

果然，下一刻魏通便点头道：“如此，你的确有失督察之责！待此案过后，本县丞必会惩处于你！”

话是这么说，等事情了了之后，惩处不惩处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么。

这两人分明是合起伙来演戏的！

“小人敬听县丞安排！但这陈谦竟敢在税粮之事上弄虚作假，不重处的话，恐怕将来人人效仿，视律法于无物了！”王全忠立刻附和起来，并且狠狠的踩了陈谦一脚。

“陈谦，你都听见了，此事王啬夫的确有失职之处。本县丞问你，这些粟米不是你的是谁的？”魏通此时又看向了陈谦，问道。

“回县丞，草民不知这些粟米是谁的，但绝非小民的！”陈谦答道。

“你可有凭据？”闻言，魏通不由的眯了一下眼，接着问道。

听到这话，陈谦不由的心中暗骂，难道这些粟米上面还会写自己名字不成。

如果当初料到有今日场景的话，说不得自己还会这样做。

沉吟了一下，却也只得答道：“未有！”

“也就是说，你无法否认这些粟米不是你的了？”魏通立刻说道，气氛似乎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听他这样一说，陈谦便明白对方的想法了，不由大怒。

但也只得先忍着脾气，答道：“正是！”

“好，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又无法自证清白。此案事实已经清楚明白，确是你犯下了以霉变陈粮交税，并且掺入沙土充重之罪。按律，本县丞判你流放云中郡武泉县为卒五年，家产籍没入官。在公文批复下达之前，先将你押回大牢之内看管！”到了这里，魏通居然直接宣判了。

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陈谦听了，只觉得胸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随时要爆发出来。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陈谦忍着怒气，高声喊道。

“此案已经了结，你若有话要说，当再向官府申诉方可！”魏通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便欲将此案盖印了结。

但就在此时，从后衙却是传来了一个声音，言道：“就算是犯人，也有说话的权利，县丞何妨让他说一说呢。”

虽然不知道说话的是谁，但听到这声音，陈谦却是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终于等到了。

此时他仔细一听此人的话，便发现其中漏洞不少。

也不知道那王全忠是怎么想的，也不将这谎话给编圆满一点。

“正是小民！”罗七迅速的看了陈谦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既然如此，你便将所见到的情形说出来吧！”魏通点了点头，示意道。

陈谦在牢里之时就想过了，知道这一次的案子必然是由县丞主审。

“是！就在交税的前一天傍晚，我路过陈家，隐隐听到里面有声响。于是，我便趴在墙头看了一下，却见此人正将刚刚打好的新粮换成陈粮，而且还往其中加了一些细沙！不过，当时小民未解其意，直到后来税粮入库之时，听说粮食中混有沙土与霉变，这才明白过来。故此，特地前来官府告劾！”

此人虽然其貌不扬，说起话来倒是口齿伶俐，几句话便将整件事情都给说清楚了！

陈谦之前只听说了自己的罪名，但对于自己被控告的具体情形却是不知道。

说话之时，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感觉有些怪怪的。

“陈谦，有人告你以霉变陈粮，夹入沙土，以次充好交税，可有此事？”魏通淡淡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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