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老第一次开口，这么称呼颜璎珞。

这个称呼也代表着，以杨老为首的守旧派正式承认颜璎珞的地位。

因为知道，才更愤怒，因为愤怒，才更清楚地知道。

这是一个死循环。一个令人看清，令人绝望的现实。

她清楚地知道，她最没有资格去指责。

“小姐。”

耳边，杨老对薄靳安的斥责已经结束，再看去，场上已然变了个局面。

那些刚才还支持薄靳安的理事脸色都有些难看。

“老头子年纪大了，说不动话了。你是颜家的当家，就麻烦你决断了。”

对面可以堂而皇之敲桌子，指责薄靳安的不是，但他们不行。

一开始，就是他们在支持薄靳安！

杨老的话，直接把颜璎珞摆在了black首领的位置上，把本该是真正首领的薄靳安端了下去。

一如刚才陆远做的那样。

只是陆远挪的是办公椅，而杨老端的，是话事权。

毕竟薄靳安刚才一张口，是把他们这些只为black做事，不隶属于公司的人全嘲讽了个遍。

“唉。”

颜璎珞本来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好了，哪儿听到闫惜回深深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朽木不可雕的意思。

“言不胜多。”

有时候，言多也代表着漏洞越多。

颜璎珞怔了怔，看了杨老一眼。老人家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如同一棵山上老松。根本看不出半点心思。

“别去打量那种老家伙，老得都快成精了，能让你看出点心思才怪。”

闫惜回好像在会议室里放了监控一样，对颜璎珞的每一个反应都抓得精准无比。

如果不是这里根本没有摄像头，颜璎珞就真的要让人看一看了。

“别想了。有摄像头的话一早就会被老家伙发现。”

闫惜回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可以想象，那头的本人肯定毫无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

“把话题引到薄靳安身上。”

对付杨老，颜璎珞的道行确实不够。但挑拨薄靳安，她太知道该怎么做了。

“薄总好像有话要说？”

“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而已。”

薄靳安深沉地看向颜璎珞，眼中是戏谑。

“小孩子戴着头冠陪老家伙唱一出大戏，真是精彩。”

说着，他还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权做鼓掌。

颜璎珞见状，饶有兴致，面带微笑地看着薄靳安。不说话，却比反嘲回去的杀伤力还要大。

薄靳安的眉眼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讨厌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

记忆中，年幼的自己被薄禹，被周边的人用这种看猴戏一般眼神看了许多年，以至于薄靳安现在对类似的眼神都产生了应激反应。

“既然颜小姐没话说，那我来说。”

一句话，将原本属于颜璎珞的话语权堂而皇之抢走。

“让他说。”

耳机里的人，总是和颜璎珞的意见相左。

颜璎珞心里腾起一股憋闷，偏生她还没有办法！

换了个坐姿，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起酒杯，像一个高贵的女王。

好整以暇地睥着薄靳安。

即便不说话，也要拿出居高临下的气势。

颜璎珞忘了杯子里的酒液是放坏了的拉图，但边上的人没忘。

一左一右站在颜璎珞身后的陆运陆远齐齐迈步上前，一个躬身换掉颜璎珞手中的酒杯，一个利落地掏出不知道放在何处的小支装红酒。

这样的动作一气呵成，连拿着酒杯的颜璎珞本人也只感受到指间一松，下一秒，一个新的杯子就盛着新鲜的酒液放到了她手中。

干脆利落，不留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同样的事情他们早已做过无数遍。

不光是长桌两遍的理事、董事、手掌大权的长辈，就连薄靳安，也抬眼，审视陆运陆远两秒。

而这时，陆运陆远已经背着手站回刚才的位置，昂首挺胸注视前方，就像从来没有移动过一样。

“颜小姐想跟我争夺black的控制权，可我掌控black时，black的业绩，至今没人超越。”

薄靳安不仅调换主谓，说成颜璎珞才是那个企图逼宫，图谋不轨的人，还拿出了业绩来说事。

说句实话，他这一击可谓是稳准狠。一击击中颜璎珞最薄弱的地方。

是的，她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功绩。

唯一一笔，就是从胡总手里争夺的土地开发权。但仅那一笔，不足以服众。

“确实，因为你，当年black的业绩甚至压过了waer。”

开口的，是坐在杨老右手边，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他看上去只有三十余岁，放眼满桌，怎么算都是年轻一辈。

从他的座次来看，应该是杨老培养的接班人。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出于这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年轻人能够和这群老狐狸们坐在同一张桌上，并且有资格开口？

“但你的离开，也让black的业绩出现断崖式下降，给black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其损失，远超你给black带来的利益。”

男子推了推眼镜，有条不紊说道。

薄靳安看向这个到刚才为止还一直保持沉默，即便戴着金丝眼镜也毫无存在感的男人，嘴角带着一丝讥诮。

“职位，姓名。”

“杨绍方，执行董事。”

从名字就可以听出，男人一准是杨老的后辈，看上去像亲孙子，也不排除是亲儿子的可能。

“杨董事，是吧？”

薄靳安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像是嗤笑，又像是不屑。

于是，到了嘴边的谦虚话打了个转，颜璎珞眼中笑意，笑得没有温度也没有深度。

“本就如此。不是吗？”

“别推脱，应下来。”

颜璎珞刚想谦虚两句，耳机那头烦人的声音又开始了。

可也正是这份无从安放的愤怒，让颜璎珞冷静到了极致。

“推脱只会显得你底气不足。老家伙在为你立威的同时也在试探你。你过不去，就只能做个傀儡。”

兴许是怕颜璎珞不理解，电话里的闫惜回语速飞快解释道。

“杨老不说，璎珞也会这么做。”

她生气，她愤怒，可她还要紧紧握住这把刀，向薄靳安走去。

退，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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