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书生面目表情的说道：“小生姓宁，金华府文玉郡人士。”

涟雪这回连应一声也没有，她只是看着这个书生。要不是这个书生身上，除了那槐树妖的气息外，还有一令她有点心悸的气息，她才不会停止破坏，然后听这个不人不鬼的书生说这几句废话。

书生衣衫褴褛，穿着邋遢，他面无表情，好似麻木，但一双无神的眼眸，却不时有精芒闪烁。

“你这书生哪来的？”涟雪好奇的问道。

那是一名形容枯槁的书生。

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哦！”涟雪应了一声，庞大的白虎真身显化成人形，靡颜腻理，眉眼如画，然后，她一甩宽大的袖子，小脸一仰，微微撇嘴道：“那你就当我问了吧！”

她心仪的那位“美人儿”不在，她自然是连端庄淑女的样子都懒得装。

没得到回应，这书生又是一愣，然后他便接着说道：“小生此次前来，是代人转告姑娘四句话。”

而一念及此，这书生便不免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他的嘴角艰难的扯了一下。

他倒是忘了，自己已经被抽干了精气。

“哦，那我不听。”涟雪想也不想就说道。

书生：“……”

然后，这书生就当没听见涟雪这句话一样，自顾自说道：“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这书生顿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在他记忆里，他过去遇到的女鬼，都会因为他的容貌而对他热情如火。

“人鬼殊途啊……”

低声长叹，这书生怅然若惘，呢喃自语道：“大侠，当时小生要是信了你的话，那么小生今日又该如何呢？想来是早已打马御街前了吧？”

片刻后，这书生走向了城门外，很快有浓雾起，将他的身影遮掩，当浓雾消失，这书生便也没了踪影。

……

万阴山的事情，曹景休自然是对此一无所知。

他还无法接触到这些。

这一个县太爷，他当的是云里雾里。明明已经拨开了一层云雾，却没想到还有一层云雾。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是假冒的……

真正的那位徐县令，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杀了，尸体都快被啃干净了。

此时外头夜色已深，但他还在借着烛火的光亮，书写着什么，终于写到了最后，他便放下笔，抿一口茶水，让他提提神。

“这做县令，要考虑的事情还真不少，比当个文抄公，抄抄诗词，在佳人面前如那雄孔雀一般搔首弄姿要困难多了……也亏得我压根就没想做太久，倒是不必顾忌这，顾忌那，不然的话，做什么都要畏畏缩缩的。”曹景休轻笑一声，只是眼底略有些自嘲之色。

他写的这东西，是为了应对那些乡绅的。

今日他杀了陈福安一家老小，其他的乡绅却只是跑去刘兴刀府上，除此之外便再无动静。这是有投靠曹景休的过去帮派成员，特意去打听来的。

而这帮乡绅就这般认了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定然是在暗中图谋着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曹景休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以帮派每年所缴的钱数，切开了这些帮派，也就是乡绅和“衙门”紧密相连关系。眼下，他就准备故技重施。

原本写这些东西，书吏就可去做，只不过这衙门里头现在没有书吏，能书写文章的人有没有，只好曹景休来了。

说起来，对此还有一件怪事。

帮派所缴纳的钱数，这一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过就算是那位县尉看不上，但也不至于至今连来见见曹景休的意思也没有吧？

只是送来了一封请柬！

还是帮一不知是人是鬼的官员送的。

按理来说，就算昨日忙着看戏，今日也该来走个过场，表示一下同为宁无县地方官，要同心协力为天子效力吧？

难道说，那县尉已经将他给当成了死人，所以这才连表面功夫有懒得去做吗？

曹景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一点的可能性更高。

那么，又是基于什么，才让那位县尉有如此想法呢？

是有人要动手吗？

柳无归可是说过，他有官身，阴司王朝的大妖鬼们，会给他几分薄面，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大妖鬼盘踞的地方，里面的妖鬼是不会对他动手的。

“那么是杀手或者死士吗？”曹景休随意猜测着，不过他已经展露过武道行家的身手了，想要悄无声息的杀掉他，得请来一位裕德兄那般的武道宗师才行。

这书生看着这一幕，他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那双无神的眼眸里，忍不住浮现出一抹羡慕和渴求，他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然而当年自己太过年少轻狂，又不识好人心，以至于今日沦落至此，再无翻身的可能。

“人鬼殊途……”

“你这书生真烦人。”涟雪柳眉一挑，眼中的神情就变得不善起来，她凶巴巴的说着，便是一抬手，白嫩的小手瞬间化作虎爪。

这书生瞧见这一幕，再也不敢拿腔作势，赶紧说道：“无论是僧还是道，都被尘俗遮妄眼，姑娘本是人间仙，遗憾沦为此世妖，不过虽是如此，但也苦尽甘来了！”

不过涟雪没能在这万阴山脚下的宁无县中“横行霸道”多久，就被人给阻止了。

涟雪闻言，一下子怔住，然后她拧着眉头问这书生：“也是说那四句诗的人，让你代为转告的？”

“正是！不过那究竟是什么人，小生也不知道，小生只知道那位在这万阴山威势极大，就是山上那位姥姥，就得听命于对方。小生所言千真万确，绝无虚假！”这书生有些被吓到了，这会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涟雪目光转动，似乎是在考量着什么，但是很突然的，她便化作一股妖风，呼啸间便已跑远。

因为这个书生竟是一个活人。

这书生闻言，很木讷的过了很久才有所反应，然后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姑娘不该先问一下小生叫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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