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陈祎啐了对方一口，“老子已经五十了，哪像你们年轻人！”

两个人隔了有五六十米，而后半夜又比较安静，因此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传得很远。

不过，日本宪兵似乎是信不过巡捕，重点区域全都分派给了自己人，剩下的一些可能性比较小的区域，全都扔给了租界巡捕。

虽然陈祎也觉得自己撞大运的概率不大，可出门时，还是拿了一套房子前主人留下来的衣服，塞进了大衣里。

策划爆炸案的是北关大学的一群学生，除去在日租界当场被抓的两个人之外，剩下的几个全都在第一时间被困在了租界区里。而巡捕们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日军作拉网式搜查。

“你可以去俱乐部的舞厅呀！”

可梳理开始之后，陈祎就发现自己可能错了:二十六号街道的第三个街口，某个经常积水的低洼处结冰处，有物体滑行的痕迹。

陈祎拿手电照了一下，发现应该是有人在这里摔倒了，而且伤口已经出血了。

不过，就在两人聊得起劲的时候，陈祎前面二十多米出一个胡同的垃圾堆里，一位身着中山装的年轻人，手心突然开始冒汗，心跳也逐渐快了起来。

对面接口的同事发现陈祎在哪里找什么，觉得有点好奇，就问了一句:“老陈，你在找什么？”

陈祎直起了腰:“大半夜的，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陈祎前进的速度很慢，一边分析着地上的痕迹，一边不停地巡视着前方，搜索着“勇士”们可能的藏身之地。

走着走着，陈祎突然停了下来，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某个垃圾堆。

倒不是陈祎的推理能力强，而是陈祎的耳朵实在是太好使了，而且对方的呼吸声实在是太重了。

然后，陈祎被留级留了三十多年的小学生附体了，在地上不停地搜索，很快就找到了第二处痕迹……

出于谨慎，他并没有马上动身，刚才陈祎脚下的节奏，让他有点困惑:自己是被发现了，还是对方的节奏只是巧合！

到了后半夜，学生发现街上静了下来，等了一阵子，才小心翼翼的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刚想离开，却突然发现了陈祎遗留在地上的衣服，就捡了起来。

一张纸条掉在了地上。

虽然声音很轻，夜色很暗，可还是被大学生发现了。

“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衣服兜里有钱，往北穿过旧俄国租界，半夜三点有从天京卫开往燕京的火车。”

大学生的背后一下子湿透了:自己被人发现了。

转身一想，大学生又觉得自己有点侥幸:可能是遇到自己的同志了，要是真正的黑皮，早把自己抓起来领赏了！

想到这里，大学生赶紧找了个角落换上了长跑，将自己身上已经脏兮兮的中山装换了下来。

“这旧衣服……”

大学生倒是想扔，可一想起有可能会留下痕迹，也只能随身带着了。

看着对面的身影一路向北，躲在暗处的陈祎松了口气，悄悄地跟了上去，将对方留下的痕迹全都清理了。

凌晨三点多，陈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倒头就睡。虽然不用上班，可陈祎贴完对联之后，还是赶到了巡捕房。

“四个学生，抓住了两个，剩下那两个跑掉了！”

听到消息，陈祎松了口气，可神经很快又绷了起来:“被抓住那两个，听说会被判重刑！而且有可能会被拉到关外！”

重刑？关外？

会不会被关到那个罪孽滔天的机关？

陈祎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一直以来，虽然有系统的限制，可陈祎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在系统允许的框架下干出一番事业来，可拐三幺的存在，让陈祎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可无论怎样，生活还得继续！

儿女的存在，让陈祎觉得自己的人生还不算太失败。

春节过后，走亲访友。

年初二，陈祎拜访的第一家自然是学医时的师父张寿甫。时隔一年多再见到张寿甫，陈祎发现自家师父的身体比一年之前差多了。

“师父，能不能让弟子给你把个脉？”

“不用了！”张寿甫满怀欣慰地摇了摇头，“老头子自己就是学医的，自然清楚自己的情况，油尽灯枯了，没什么治疗的必要了。”

老人家坦然面对死亡的态度，让陈祎有些汗颜:虽然自己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了，可依旧无法平静地面对死亡。

第二家，老友李同臣。

小老头依旧是精神矍铄，不过年轻时好勇斗狠留下不少暗伤。所练的八极拳又是极有爆发力的功夫，因此对心肺功能的要求很高，年轻时也就罢了，上了年纪，心肺功能衰退，很容易出问题。

对此，陈祎也没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只能靠养。

只是，看老友的态度，陈祎觉得老朋友明显就没把自己的叮嘱当回事，自己练练自己的，不该吃的东西还吃。

拜访了两家之后，陈祎将儿女留在了家里，自己一个人前往拜访师叔张兆东。

有日本这个大敌在前，张兆东的徒弟们对陈祎的态度好了很多，可说话时依旧夹枪带棒。

陈祎也没太在意，在这个世界的长辈也就只剩这么两个了。

张兆东的年纪比李同臣小一些，因此身体状况相对好一些，可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离油尽灯枯还远，可也已经是每况愈下了……

陈祎连捡都没捡，离开巷子之后，继续往前推进……

另外一边，巷子的垃圾堆里，躲在那里的学生，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陈祎叹了口气，跟着对方的喘息声，用翻毛大头皮鞋点了点地，跟着对方的节奏点了起来。

对方的呼吸原本就很乱，陈祎这么一搞，呼吸声更乱了。而陈祎打起了节奏，引导着对方将呼吸的节奏稳住了……

大年二十九大半夜被人叫起来，陈祎自然不爽，可又没办法。

“唉……”

陈祎叹了口气，从大衣兜里摸出笔记本，撕了一张纸，用随身携带的笔，写了几行字，然后，塞进了腋下夹着的衣服里。

完事之后，陈祎扭头朝另外一个方向走，没走几步，脚下一个趔趄，腋下夹着的旧衣服掉在了地上。

日军拿租界的巡捕不当回事，巡捕们就更不拿日本人的任务当回事了，每个人一条街，排着队往前梳理。

本来，陈祎也不认为大学生会躲到腐租界，毕竟腐租界更靠近港口，根本就不适合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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