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康熙三年，黄龙士遭遇了人生中的首次败绩。对手是江宁的杜茶村，一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老帅哥。

而候在一旁的陈祎，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棋盘如沙盘，对弈如对战。

虽然黄龙士的棋力要强于对方，可黄龙士却没有当圣母的取向，得势不饶人，直接在棋盘上来去纵横。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棋路，可自己的劣势却是越来越明显。

随着黄龙士在泰州一带胜利的场次修炼变多，陈祎自己都生出了一股豪气，自家小主已经无敌了。

居无定所的日子很清苦，就算黄龙士斗棋得来的彩头很多，可大多数时候，三个人都在赶路。

当然，最苦的还是陈祎，自家小主走累了，他还得充当坐骑。

黄龙士的布局恢宏，开局就开始埋伏杀手，步步留下杀机。而已经六十多岁的杜茶村，活得长了，见识的套路多了，虽然看不出黄龙士的具体布局，可多年下棋培养起来的经验，让他迅速地找到了破局方法:干扰，外加以攻对守。

像江苏无锡的过百龄、浙江嘉兴的周懒予，都是明末就已经声名在外的棋手。尤其是过百龄，同样是年少成名，而且还被圈子里很多人奉为祖师爷。

过百龄是黄龙士的偶像。

历时一个小时，最终执黑子先行的黄龙士以七目之差落败。

虽然杜茶村胜了，可陈祎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心有余悸。

只是，黄龙士显然没我看到，只是看到自己输了脸上写满了沮丧。

泰州往北，下棋有水平的人很少，倒是长江中下游地区，围棋国手很多。

“所谓的棋力，也就是下棋时，棋手执行自己意图的能力……”

站在一旁的陈祎算是听明白了:黄龙士的布局能力不差，差的只是贯彻自己战略意图的能力。

“受教了！”

经此一役，黄龙士算是对自己的水平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国手未满。

此战过后，陈祎又发现了黄龙士身上的一个有点，有韧性。

一个月之后，三个人渡江，来到了无锡，拜会隐居在这里的围棋圣手过百龄。

只是当众人赶到过百龄的住所时，却被告知，过百龄三年前已经过世了。

三人只得继续南下，赶到了嘉兴，挑战周懒予。

原本，周懒予并不在挑战计划中，可既然过百龄已经去世了，那跟过百龄下过很多次棋的周懒予就成为了首选。

都说落子无悔，可当黄龙士落子之后，却有点后悔了。

站在一旁的陈祎看得很清楚，周懒予跟黄龙士遇到过的棋手不太一样，这位攻伐犀利，而且不喜欢放手，遇到对方的攻势，喜欢以攻对攻。

周懒予最擅长的倚盖定式，更是不断地侵蚀着黄龙士的防线。

真正让陈祎吃惊的，还是周懒予的应对速度，每每黄龙士刚刚落子，才过了两三秒，周懒予就落子了。

那样的落子速度，就算到了后世，也足以成为高段位职业选手了。

黄龙士不出意外地再次落败。

就在黄龙士打算起身施礼时，却被周懒予给拉住了:“小兄弟，再来一局？”

周懒予是前辈，前辈有邀，黄龙士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绝呢。

只是，再次开局之后，黄龙士发现了异常:周懒予前几个棋子落子的位置，跟上一盘一模一样。

就在黄龙士心里暗喜的时候，周懒予落子的位置出现了变化……

黄龙士一头雾水，倒是一旁来着外挂的陈祎看出来点门道:周懒予可能觉得上一局有些地方有点遗憾，重开一局，是想验证心中的想法。

而心思灵活的黄龙士，很快也发现了周懒予的意图:对面这位前辈的棋招，杀伤力更大了。

虽然第二盘黄龙士依旧是以惨败收场，可他的脸上却带着笑容，因为他总算知道前辈是如何下棋了:精益求精，孜孜以求。

难得有个棋路奇特，而且水平还算可以的后辈前来请教，周懒予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时间，笑着没事，就会找到三人的住处，跟黄龙士较量一番。

虽然跟周懒予较量的时候，黄龙士负多胜少，可他的棋力，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高着。

在嘉兴呆了半年，差不多斗把周懒予的棋路都摸清楚了，才拉着父亲和陈祎离开了。

临行前，送别的周懒予给了黄龙士一本自己编写的棋谱，里面有他跟过百龄下过的十局棋。

黄龙士如获至宝，整天抱在怀里研究，都惹不得让自家父亲和陈祎老一眼。

离开嘉兴之后，三人在无锡乘船沿运河北上，直扑京城。

康熙初年的京师，街上的建筑倒是跟道光年间大同小异，只是眼下的这座京城，更有朝气。

只是，陈祎也从这一丝朝气中嗅到了一丝别的东西。比如，街上做小买卖的小商贩，提到巴图鲁鳌拜的频率，就要比小皇帝康熙更多一点。

这位比黄龙士大不了多少的康小麻子真是狠人呀！够隐忍。

黄家父子上京城自然是为了挑战。

不过，黄老爷也知道京城居大不易，没敢将儿子围棋天才的名头打响，只是领着儿子在天桥附近的围棋摊子周围晃悠。

打小怪的经验值很少，黄龙士倒是拿到了不少彩头，可棋力的进步，却相当有限。

不得已，黄龙士只能硬着头皮去挑战一些已经打响了名头的棋士……

黄龙士有些不解，可也不好意思问自己为什么会输。

对面杜茶村看出了黄龙士的困惑，笑了笑:“围棋除了境界之外，还有棋力。”

“黄小友，你可知道围棋九品？”

黄龙士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宋代的张拟《棋经》里说过，围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

等对弈开始，庄家就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

杜茶村笑着点了点头:“小友，你觉得咱们刚才的对弈中，我能到几品？”

黄龙士仔细会想了一下，回答道:“大概有四品吧？”

杜茶村笑着摇了摇头:“小友，你过奖了，老夫顶多也就五品，离四品的通幽境还差的远呢，倒是小友你，小小年纪，就自己到了通幽的境界……”

棋才下了半刻钟，黄龙士提前埋下的大龙露了头。对面的庄家面如死灰，沉默了许久，最后直接推枰认输……

几天后，城里来了位变态小棋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只是，这时候，这位变态的小棋手，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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