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转头来看她，见青梧正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讶异，轻声道:“怎么了？”

青梧顿了顿，还是将喉咙处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摇头道:“王妃想几时去看沈四小姐？”

苏夏忽然想去探望她。

自沈蔚然过世后，苏夏目送她的棺木出了城，却没有到她的坟前亲自看一看。

那个淡如明水的女子。

青梧正一样样的清点着，听得苏夏的话语，愣了一瞬，侧头见苏夏正看着窗外的姣好侧颜，顿了顿，没说话。

青梧正在为苏夏清点妆奁等物什，原本苏夏是没几件簪钗等物的。

原身的嫁妆都被她的那群陪嫁给拿光了，搬进与溪阁后，李管事倒是时不时会奉上些首饰，苏夏的妆奁也就日渐丰富了起来。

苏夏看了看窗外，今天日头正好，淡淡的阳光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但如今不仅首饰多，在与溪阁伺候的丫鬟也变多了，自然是需要登记入库的。

青梧对这些事务不甚熟悉，苏夏本想安排玲珑去做，但青梧主动请缨，苏夏便也由她去了。

“就今日吧。”苏夏道。

苏夏想立刻便去，青梧领了命，很快叫人准备了车马，不到一刻，苏夏便坐上了出城的马车。

也不知道为何，苏夏此刻想见沈蔚然的欲望忽然很强烈。

首饰少时，来来回回就那几样，苏夏懒得麻烦，便没有登记入库。

坟前什么也没有，苏夏从一旁的花丛中摘了一朵叫不出名字的白色野菊花放在她的坟前。

在原身的记忆里，沈蔚然曾同她说过自己的过往。

沈蔚然自小生下来便体弱，有先天不足之症，太医曾断言她活不过五岁。

后来毅勇侯请了章太医为她诊治，章太医建议毅勇侯将她送去静养。

毅勇侯府老太君，也就是沈蔚然的祖母，常年在随云寺礼佛，听闻此事后，便将沈蔚然抱到了随云寺养着。

沈蔚然身为毅勇侯府的嫡出小姐，却从小长在随云寺，京城中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毅勇侯府还有这号人的存在。

对沈蔚然来说，毅勇侯府这个家，反而是更加陌生的地方。

是以她死后，选择了葬在从小长大的随云山，而不是毅勇侯府的祖庙里。

这样也挺好。

葬在山林之中，木叶相伴，花草相依，最最贴近原始的自然，也最最远离尘世的喧嚣。

若是有哪个友人想来看她，也不必大费周章地去毅勇侯府寻得他们的同意，自来便可。

生前不自由，死前还被迫困在毅勇侯府，死后，她选择了彻底的自由。

苏夏忽而生了些羡慕。

她是来自异世界的孤魂，从心底便一直渴望着自由。

如今却被困在京城的这一方天地之中。

先前在随云寺时，福安郡主要她许愿，她内心的愿望不过二三，父母安宁，原身安好，天下太平。

她在随云寺正殿里，许的也是这个愿望。

但自她在梦中见了原身之后，她忽然失了目标，不知道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一开始，她看了元衡的那些藏书，心里便十分向往江湖，能去江湖驰骋便是她的愿望之一。

后来，她替元衡画图纸，心里想的便是能用她的前世所学，为元国百姓做一些事，造福天下，也算不枉再生一回。

原身给她托梦后，让她不必再为她挂念，让她不必惦记着原身，要她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

苏夏忽然迷茫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甚至最近这段日子，她在王府过得如鱼得水，有时甚至还会产生一种“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但在她心里，始终有一丝阴霾笼罩着她，让她不得安宁。

如今，在沈蔚然的这一方孤坟前，苏夏突然悟了。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自由来，自由去。

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即使王府生活优渥舒适，她也处处被元衡掣肘。

王府的主宰是他，即使出了王府，也有着跟高的权利中心掣肘着她。

若要寻得真正的自由，恐怕还是得去江湖。

苏夏心中打定了主意，和元衡和离之后，便去江湖闯荡一番。

也算不枉此躺元国之行。

苏夏坐在沈蔚然的墓前，十分没有形象。

沈蔚然的墓，位置选得极好，旁边是一大片花海。

眼下是秋天，花海里满是白色的野菊花，迎风而动。

苏夏就坐在那里，出神地望着那片花海。

“你说江湖好吗？”

青梧一愣，她侧头去看坐在地上的王妃，她一动也未动，也没有看自己，青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就在青梧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准备回答的时候，苏夏偏又自问自答了。

“好不好，总要自己看看才知道。”

苏夏轻轻笑了笑，笑声淹没在风中。

青梧愣了愣，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没吭声。

想来王妃是在同沈四小姐说话吧。

听说王妃和沈四小姐在闺中是极好的密友，但自从王妃嫁到王府后，却再没和沈四小姐联系了。

若不是那日在随云山上凑巧碰到了沈四小姐，恐怕王妃连沈四小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那日她远远瞧着，两人十分陌生的模样。

斯人已逝，有再多的矛盾，也烟消云散了吧。

下午的阳光已然不烈了，照在身上一丝暖意也无。

苏夏轻轻咳嗽了一声，青梧十分担心，正要出声询问她是否要回去。

毅勇侯府将沈蔚然葬在随云山下。

小小的孤坟，并没有过多装饰，简简单单，也符合沈蔚然的性子。

即使那个女子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只说过一次话，话里也都是另一个人，但苏夏不知为何，时常会想到她。

她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女子，将一切都看得那么透，飘然若仙，不似凡人。

毅勇侯府的消息传来，苏夏不免又想起沈蔚然。

沈蔚然在苏夏心底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

到底是天妒她，所以她才会这般早早地便去了。

出了京城，青梧命车夫快马加鞭，却也还是在路上耽搁了近一个时辰。

“青梧。”苏夏喊道。

“带我去看看沈四小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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