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侧头去看苏雪，果然见到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精彩。

老太君将那信扔在地上，声音提得有些高，道:“你休要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胡说八道。”

苏夏冷眼看着她。

这还没完。

往日里是她看走眼了，苏夏这丫头，竟是这般伶牙俐齿。

如今倒好，成了板上钉钉的证据。

苏夏又道:“更别说我的亲生爹娘，忠勇侯府的侯爷和侯夫人了，老太君方才提到他们，可他们在我生辰这日，却是连踪影也见不着，连一句祝福也没有。”

正巧众位夫人都看完了那封信，苏夏从齐国公夫人手里接过那封信，递给老太君，道:“您若还是担心我作假，不如亲自看看？看看这上头是不是盖的忠勇侯的印章。”

她想是有些着急了，手抖得握不住拐杖。

苏夏心底嗤笑一声。

其实她知道，这封信多半是苏雪和常小娘的杰作，也难为她们，特地去盖了忠勇侯的印章。

苏雪和常小娘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苏夏冷笑一声，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老太君心里自然清楚。”

“您特地挑了午宴的时间来王府，不就是为了做戏给诸位夫人们看，好将这件事闹大吗？”

老太君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那上头醒目的红色印章是如此刺眼。

苏夏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元国的风俗，生辰这日最忌讳说不吉利的话，苏夏却在此时说什么消逝、尸骨。

众人都能感受到她此刻对忠勇侯府的极度失望。

永宁长公主抬头看去，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苏夏面无表情的侧脸。

苏夏说出的话是那般叫人惊讶和同情，但她自己，却是仿若一副在叙述别人的经历的模样。

永宁长公主也曾听闻，苏大小姐在嫁进衡王府，销声匿迹了半年后，忽然性格大变的事。

当时她还有些不信，一个人的性格乃是从小到大缓慢长成的，怎么能说变就变。

今日真正见到苏夏，她倒是真的信了。

方才她看了苏夏写给侯府的那三封信，大致知道了从前苏夏在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自然知晓元衡是个什么性子，是以，她才露出了那不满的表情。

元衡的做法，的确有些欠妥当了。

特别是和今日对比起来，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再看今日忠勇侯府众人的模样，永宁长公主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从前的苏夏，是如何被人随意欺压肆意凌辱的。

想必就如同她小时候，宫里那些不受宠的宫妃一般吧。

苏夏穿了一身红衣。

她冰冷冷地站在那里，看向忠勇侯府众人的目光无悲无喜。

再联想起她的往日，她似乎在烈焰中重生了一般。

永宁长公主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

既是浴火重生，那么，性格大变也不为过。

众人看向老太君的目光让她觉得十分刺骨，她知道她们都看了那封信，苏夏方才说的那些话，她们定是都信了。

如今，她们盯着她看，指不定如何在心里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

老太君实在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眼光，她微微歪了歪身子，打算装晕。

又是这招，故技重施。

苏夏心里冷笑一声，幸好她早有准备。

她朝站在门口的玲珑使了使眼色。

玲珑立马从门口走进来，对苏夏行了个礼，故意大声道:“王妃，大夫已经到了，正在门外候着，可要现在传唤？”

老太君演到一般，听了这话，顿时清醒过来。

“让他现在门外候着吧。”苏夏道。

老太君眯着眼看她，道:“王妃这是何意？”

苏夏挑衅地看她一眼，道:“我知晓老太君身子不好，接您进府时，便顺便派人去请了大夫回来，为了防止您再次晕过去。”

她略笑了笑，道:“先前老太君寿宴时，不就晕过一次吗？还闹得满京城都在说我不孝。”

老太君被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站直了身子，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指着苏夏。

“你，你……”

苏夏却再懒得与她废话，她冷声道:“老太君今日来得正好，原是侯府弃我不顾在先，我早便写好了断绝书，只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便请众位夫人做个见证，我苏夏，正式同忠勇侯府断绝干系。”

苏夏朝几位夫人行了一礼，其他几位夫人都看向永宁长公主，永宁长公主看着苏夏，沉思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

左右忠勇侯府这个妻家，对元衡来说可有可无，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忠勇侯府的存在是拖累了元衡。

再者，忠勇侯府的人瞧着实在让人生不出想结交的意思。

从老太君到苏二小姐，从主子到下人，做法都让人分外看不上。

倒不如趁此机会替苏夏断了个干净。

永宁长公主又看了看坐在上首一直不吭声的元衡。

瞧他那模样，只看着苏夏。

想必他也是不反对的。

这个侄子不肯出面，那便让她这个做姑母的推他们一把。

永宁长公主点头了，其他夫人们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倒是老太君，见状，沉着脸说了句:“不行。”

苏夏伸手抚了抚头上的金钗，盯着老太君，缓缓道:“如果今日的我，还是往日里那个懦弱无能的我，只怕早已被你们骑在头顶欺负了。”

而后，苏夏又顿了顿，“若不是我变了性子，若不是有幸得了王爷庇护，只怕我早已消逝在南苑，尸骨都寒透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最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苏夏，是如何不孝不仁的。”

苏夏就这般将老太君的一半心思给戳穿了，丝毫不留情面。

老太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

老太君被她气得直摇头，道:“你性子竟变得这般……”

“呵。”

“老太君口口声声说关心我，可今日是我的生辰，您这般大张旗鼓地赶来王府，却连生辰礼都没有备上，更是纵容着苏雪和下人们在门口闹事，却不知，这是哪门子的关心？” 苏夏道。

老太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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