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说的，并不是话本里或是电视剧里的世界，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到了这一刻，苏夏才恍然发觉，这个世界，很有可能是真的存在传说中的武林江湖的。

苏夏微微一愣，只道:“是我狭隘了，孰正孰邪，又怎么能仅仅凭借他是否身在魔教、是否身在正派来判断呢？”

青梧素来无甚表情的脸此刻倒是微微有些松动，她扬唇，轻轻对着苏夏笑了笑，道:“如此简单的道理，绝大多数人却并不明白，真正能如王妃一般坦率通透的，世间少有。”

“魔教之中，固然有伤天害理丧尽天良之人，这不假，但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里，又岂是人人都行得端坐得正？只怕其间的衣冠禽兽，也不少吧。”青梧道。

只是方才经过青梧一提醒，苏夏才陡然惊醒。

她原先看那本《江湖杂谈》之时，本就是抱着寻乐的心思去看的，图个乐呵。在看其间内容之时，大多数时候都是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并没有真正融入到书中的世界去。

是以方才青梧说起药王谷之事的时候，她便下意识代入了书里的解释。

从前，无论是通过《江湖杂谈》那本书也好，还是通过元衡那些神奇的武功也罢，苏夏虽然大致了知道了一些江湖上的事情，然而江湖和武林对她来说，还是太过魔幻，太过虚无缥缈。

乍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许多话本子里，乃至苏夏前世看的那些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她对江湖和武林并没有太多代入感，她看那本《江湖杂谈》的时候，更像是在看一本武侠小说。

在今天之前，她了解的许多关于江湖的事情，都更像是一种设定。

而方才青梧那一段话，却让她忽然明白过来。

书中说，雨夜屠戮药王谷的那群黑衣人，便是魔教中人，药王谷惨案，乃是魔教所为。

“药王谷之事发生后，江湖之中，许多人也如那本《江湖杂谈》所言一样，觉得那群黑衣人，就是魔教中人。甚至还有人说，魔教之所以会对药王谷痛下毒手，是因为时任教主和药王谷谷主的一桩陈年纠葛。”

“陈年纠葛？”

“没错，一桩因为玉华仙子而引起的纠葛。”

青梧缓缓道:“玉华仙子冰肌玉骨、国色天香，乃是名副其实的武林第一美人，而时任教主姓林，也是个俊逸无双的美男子，他们二人和药王谷谷主年岁相仿。”

“彼时，玉华仙子年岁尚小，还在凌虚门时，曾因机缘巧合，救过年少的林教主一命，林教主从此对她情根深种，多年苦苦追寻，只为求得美人一眼回眸。”

“然而玉华仙子却是个少有的冷心冷情之人，对林教主多年的深情无动于衷，据传，玉华仙子时常闭关，便是为了躲避林教主。”

苏夏忍不住唏嘘了一声。

青梧说的凌虚门她知道，是武林中的一个大派，剑法精妙，强者众多，在武林中颇有威望，乃是不二的名门正派之首。

只那玉华仙子，本来是凌虚门的人，却救了魔教教主不说，还惹得魔教教主对她情根深种，以魔教和正道的诸多血海深仇来看，这两人之间的情思牵扯，只怕是难容于世吧。

“玉华仙子身为凌虚门之人，却救下了魔教教主，还与他牵扯不清，那些正派之人没有意见吗？”苏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自然有。”

青梧道:“不但有意见，而且意见很大。”

“玉华仙子本是凌虚门一位长老的遗孤，在凌虚门掌门和诸多长老的宠爱中长大，她不仅人美心善，而且剑术高超，在武林中年轻一辈的弟子中，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她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美人，也是凌虚门的骄傲。”

“只是，当她和林教主之事被发现后，她就再也不是凌虚门的骄傲了。”

青梧顿了顿，道:“凌虚门的人，设下了天罗地网，想让玉华仙子将林教主引来，好一举将他拿下，再利用林教主胁迫教中之人，最后将魔教从武林中彻底铲除。”

“他们倒想得美。”苏夏轻嗤了一句。

青梧的面上也流露出些许不屑来，她道:“正派里这类衣冠楚楚虚伪至极的人可不少，相比之下，玉华仙子一介女流，却比那些个掌门人都要行得端坐得正些。”

“他们逼迫玉华仙子，玉华仙子却抵死不应。那掌门一怒之下，竟说，若玉华仙子不应，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凌虚门。”

“玉华仙子性子刚烈，竟直接对着掌门磕了头，自请脱离凌虚门，从此不再做门中人。”

“玉华仙子好歹是凌虚门掌门一手带大的，待她如同亲女儿一般，见她如此叛逆正道，那凌虚门掌门直接气晕了过去。”

“那掌门年事已高，那次之后，竟是生了场大病，差点一病不起。他的座下弟子认为这都是玉华仙子的错，十分记恨于她，便趁玉华仙子回凌虚门探望掌门之际，几人一起，在凌虚门山脚下，将毫无防备的她打至重伤。”

苏夏坐在净室里的矮榻上，青梧已经帮她涂完了腰背，正在往下帮她涂那一双白皙笔直的腿。

“后来呢？”苏夏问。

所有的，关于江湖和武林的一切，其实都是活生生的、流动的、真实的，而非只是一个虚幻的设定。

设定里的魔教可以是单纯的坏，可以把所有的坏事都归结给魔教，但在真实的世界里，魔教却并不是完全的黑和坏。

“诸如魔教之名，实际上也不过是那些自诩武林正派的人，给……他们强加的。”青梧顿了顿，眸光忽而变得有些深远。

魔教与正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所处立场不同罢了。

苏夏想通了这点，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更加清晰真实了。

她对青梧口中的那个江湖，忽然也更加感兴趣了。

苏夏也扬唇笑了下。

善恶正邪之事，本就复杂难辨。就如同黑与白一般，这世上，哪儿有什么非黑即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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