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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团圆

  • 作者:唐沅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09-16 21:08:44
  • 字数:7308字

白行水也不否认,他此次平安抵京,确实亏得祁荀相助,且不说渔村离永宁山迢路远,便是自己命大,真真到了永宁,却也早已物是人非,更遑论是寻到白念的下落。

祁荀派人寻到他,同他讲了白府遭遇时,他起先是不信的,直至瞧见白念亲笔书信,这才同他们一块儿启程,匆忙赶回绥阳。

流音说了些吉祥话,这才退出去阖上屋门。

方才在马车内一个劲儿地掉眼泪,真见着后,反倒是安下心,唠了几句近况。问起白行水整桩事情的原委,他也只说是碰着海溢,兜兜转转侥幸存活了下来,至于归家的苦楚,他半字没提,想来是不想教白念伤心的。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我方才入屋时,外边的月儿圆得跟铜钱似的,这是吉兆,恭贺老爷小姐团圆呢。”

虽说是回来了,可这儿到底不是自个儿的家。落脚几天也便算了,长久居住下去,难免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白念见状立时止住话题,唤来流音问道:“屋子可理出来了?”

流音点头:“都理出来了,褥子也铺好了,老爷过去便能歇下。”

入绥阳时,有一名唤乔元均的男子找到他,说是祁荀的朋友。白行水素来重情重义,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听闻他是祁荀的朋友,便想问祁荀在绥阳的住处,以便登府拜访。

白念“诶”了一声,因担心白行水的身子,便也没追问是甚么事。

翌日清晨,绥阳的天儿还有些热,与上一月闷罐子似的天儿相比,却又凉快不少。白念起得早,谁成想她起时,白行水早早坐在院内,盯着院子的枣树怔怔发愣。

乔元均道明祁荀的行踪,又依照祁荀的嘱托,寻了处雅静的茶楼,如实说出事情全貌。

白行水瞪大了眼,失手打翻手边的茶盏。他没料到此回来绥阳,还藏着这么一桩旧事。照乔元均的意思,他们有意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至于白念那头,他毕竟养育了她十二载,其中的恩情非三言两语可以切绝,祁荀也没那样的想法。他只是希望白行水能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知晓白念的身世,也不至于没个心里准备,届时承受不住。

可他眼下当真有些失神,想起乔元均的话便不由自主地想到战后饥荒的那一年。

横竖阿爹都平安归来,不急在一时,往后有的是谈话的时间。问了白行水的意思,白行水也说:“今日早些歇下,明儿我还有要事,届时你陪我一道去。”

“我们先前都在永宁,您在绥阳置办宅子做甚么?是为了...防阿娘吗?”

柳氏的事,知情人少,又兴许是关起门来的家事,即便有人知道些甚么,也不会同她细说。在应郓时,她也问过苏穆,苏穆从来是点到为止,余下的话,还得问她阿爹才是。

“你说得没错。”

白行水颇为懊恼,即便他有意提防柳氏,到头来,仍是被她下了套。

“那我生母如何?阿爹可还记得她的模样?”

白行水浑身一僵,恍然明白祁荀的用意。先前有柳氏,白念自然不会问及生母的事,可柳氏的身份一旦戳穿,天底下哪有不想知道自己母亲的孩子,他若应对不当,势必教白念起疑。

索性,还未等他开口,马车便停在了一座久未居人的宅子前。

二人下了马车,宅前有一身着褐色衣裳的男子候着,白念一瞧,眉眼带笑地喊了声:“吴管事。”

吴管事瞧见白念,浑浊的眸子缓缓蓄满眼泪,白府生变时,白念被柳氏卖入花楼,所谓墙倒众人推,他在这世上活得久了,哪里不知晓这个道理。可白念到底是他看着长成的,他心里着急,愣是托遍所有认识的人,也无人持以援手。

后来,又听闻莳花楼的金妈妈被捕入狱,他赶去府衙打听,才知白念被人救走,却又不知去了何处。直到前段时日,少府折冲都尉找上他,得知白行水与白念皆安然无恙,这才辗转着一并来了绥阳。

眼下瞧见白念,他高悬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我比老爷早来几日,料想是要用到这处宅子的,便趁着天好,尽快清扫了。里边的东西虽不齐全,屋子却早早收拾出来了。老爷和小姐只管搬来,至于要用的东西,往后慢慢置办便是。”

宅内格扇齐排打开,日光斜斜地钻入屋内,照着橙红的木质地板,油油发亮。白念和流音逛了一圈,发现长安街的这处宅子竟比永宁的府邸还要大上不少。

“总住在松笙院也不是个事儿,如今老爷回来了,小姐是该搬回来了。”

白念点点头:“这是自然。”

若她继续住在松笙院,侯府的老太太,定是隔三差五地请她去侯府叙旧。

白行水又嘱咐吴管事一些事,自己许久未回,绥阳这处的人脉也日渐凋敝,他的手里还有些营生,往后若要在绥阳立身,势必要好好打点一番。

白行水出府后,白念也没多呆,既要搬离松笙院,院内的东西总要拾掇一番。主仆二人上了马车,马车停在松笙院外,甫一下去,便瞧见祁玥在外边转悠。

昨日之事,无论是老太太刻意刁难,亦或是白行水突然回京,都引来不小动静。祁玥心里寄挂白念,用过早膳,便匆忙赶了过来。

见白念下车,她左右瞧了一眼:“怎么就你一人,你阿爹没同你一块儿回来吗?”

说着,她从侍婢手里接过手信,交落在流音手里:“你昨日走得急,我还未及问你呢。”

二人一路说着入了屋子,屋内的黄花梨雕花榻正靠着槛窗,四面槛窗齐齐外推,正好匡住秋初尚存的绿意。交谈中,祁玥才将弄清白行水回京的原委,她打心眼儿里替白念高兴,正说要在长安街的酒楼设宴替白行水接风洗尘,白念便将话接了过去。

“哪有让你请的道理,我在绥阳的这几日,全亏你们照看,等过几日,府里的东西收拾妥帖了,我定要请你过来胡吃海塞一顿。”

祁玥愣了愣:“甚么府里?”

侧身一瞧,便看见槛窗外,流音抱着几个行囊,来来回回地收拾。

“你要搬走?不住这儿了?”

白念拉着她的手道:“如今我阿爹回来了,又有自己的府宅,我哪有赖着不走的道理?”

“可这院子,是大哥哥给你的,何来赖着一说。”祁玥似是记起甚么,小心翼翼地提到:“可是将祖母的话记在心里了?亦或是又有人跑你跟前胡乱说些甚么?念念,你别听他们,你也知晓大哥哥的性子,他认定的人哪里肯轻易撒手?”

白念倒是不担心祁荀,可老太太的话也不无道理,侯府是何等显耀的门楣,绥阳有多少贵女妄图攀上这门亲事,便是随意拣一门都比她的身份勋贵,老太太说得这般委婉,已然是成全了她的体面,她是觉得难过,却也没有痛恨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自有她的顾虑。这事暂且不谈,阿荀尚未回来,阿爹也不知情,谈论婚嫁,属于有些不合时宜。”

祁玥听了前半句便腾然起身,若非她今晨去老太太屋内请安,偶然听得些风声,否则白念的名声,还不知如何教人糟践。

“你怎么了?”

祁玥语气愤愤道:“祖母有甚么顾虑,不过是教齐茗那丫头挑唆了而已。”

白行水如实道:“早前我还在绥阳时,曾托人置办过一套宅子。永宁的府宅虽被变卖,没留下甚么值钱的东西,但你阿爹做了那么多年的舶商,手里头总归还有些家业的。”

白念讶异地张了张嘴,心里属实有许多疑惑,因白行水昨夜才入京,她碍于阿爹身子不好多问,今日提及绥阳的家业,她免不了要问起柳氏。

白念确实是他从林间捡来的,时值荒年,灾民流窜,饿殍遍野。他打绥阳回永宁,途中恰巧见着一三岁左右的小姑娘倒在树下,伸手一探,呼吸急促,浑身高热。到底是条人命,又被他撞见,于心不忍,这便匆匆带回永宁,寻个大夫诊治。

白念自幼乖顺,大病后,生得愈发白净软糯,尤其是同人说话时,一双眸子亮闪闪的,很是讨人喜欢。白行水不忍将她送回,这才留在身边,养了十二载。

白行水回来得突然,出乎白念预料。白念藏了满肚子话,也不知从何说起。流音端来凉水帕子,递到白行水手里,囫囵抹了一把,便算是去了一身风霜土尘。

整整十二年,便是没有血缘亲脉的人,也不免生出些情意来,白行水从未将她当做外人,甚至在她及笄那年,偷摸着替她置办了不少陪妆,所幸这些陪妆,未藏在白府,柳氏便是想吞也无处可寻。

九月天亮得也早,白念一声阿爹打断了他的思绪。白行水起身,不愿同她提那些烦心事,用了早膳,便带着她往长安街走去。

长安街还是繁盛,街道两旁铺肆林立,妇人挎着竹篮挑挑拣拣,几回说价后,不依,又扭头走往别家。白念放下轿帘,问白行水道:“阿爹,我们去哪儿?”

白行水话少,而白念惯是能说,她记起此次阿爹回京,亏得祁荀从中周转,虽说祁老太太明里暗里示意自己的不满,但一码归一码,这份情恩情,她总不能一字不提。只是提起祁荀,白行水的脸色便不是太好。

他连咳了几声,嘴唇微微泛白,靠在椅背上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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