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端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艰难地轻叩三下还礼，道：“我有别的事，就让她们自己先来了，几个婆娘缺乏管教，也不知道等我。”

徐家二郎徐茂银从黄端袖口处看见他上着夹板，讶然道：“哥哥手受伤了啊？”

黄端正想说粉身碎骨谁稀罕，还是以身相许比较实际，蓦地见阿依慕抬头，满脸坚毅的神情与依稀梦境中模糊不清的形象交叠重合，一时脑中轰然，脱口而出：“这种誓我不喜欢，给我收回去！”

阿依慕茫然无措，赫然发现泪水顺着黄端眼角滑落，他本人神情中夹杂着懊悔不甘愤怒怜惜等种种复杂情绪，懵逼道：“公子，你怎么哭了？”

阿依慕感激涕零，郑重地伏下身子行大礼：“公子的恩情阿依慕没齿不忘，将来如有机会必粉身碎骨以报。”

黄端自然地在上位坐下，黄九黄吉分侍左右，徐家大郎徐茂金一边替黄端斟茶一边说道：“几位嫂嫂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为何哥哥未与她们同行啊？”

黄端其实也想不起来梦里面到底发生过些什么，只是那一瞬间感觉好像马上就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一般，百爪挠心难以自制，现在再看阿依慕却又没什么异常了，简直令人费解，不过黄端的一个优点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绝不深究，甩甩头道：“怕是撞邪了，看来过几日得去烧烧香请菩萨保佑一下。走吧走吧，现在也没你们什么事了。”

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再度向黄端道谢，一瘸一拐离开后巷，黄端怔怔地望着阿依慕背影发愣，忽然顿足道：“诶呦，忘记告诉她怎么联系我了，这回可真是枉费心机。”

黄端不在意道：“小伤，李仲春那老头最近除了坐诊外都在我家，每天扎几针现在好多了。”

一个多月前嘉兴豪绅为黄只帆举办接风宴会时这俩也在，黄端和他们有点交往，但谈不上多熟，不过既然碰见了那于情于理还是该打个招呼，于是迈步上前道：“今日倒是稀奇，两位少当家居然有空到自家店上坐坐。”

徐家兄弟这才看到黄端，赶紧起身相迎，齐声道：“原来是哥哥来了，快请坐。”

“原来是有李大夫帮忙，难怪，难怪，”徐茂银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李大夫的医术虽然在咱嘉兴府首屈一指，应该还是及不上谈女医。”

黄端一听到“女”字就来劲：“谈女医？女大夫？”

“是啊，谈女医全名谈茹，两年前在应天府声名鹊起，如今正在各地巡诊，据说经手的病人无论身患何种恶疾都能药到病除，现在已经有人称她为定国第一女医了。”

折腾半天一无所获，黄端带着黄吉黄九恹恹赶往徐记布庄，却不见班淑等人，倒是徐家大郎二郎在店上吹牛打屁不亦乐乎。

黄端指着自己，故作惊诧地询问徐氏兄弟：“咦，难道是在说我吗？”

甜妹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嗔道：“说的就是你，你这个人背后说人坏话耳朵还不好使！”

黄端哈哈大笑，觉得小姑娘生气的样子有意思极了，道：“这话就无从说起了，我可从来不背后说人坏话，都是有意见当面吼，九儿，你说我说得没错吧？”

黄九违心地点点头，远的不提，就前几天他还背地里骂魏觉哉装逼犯呢。

甜妹哼了声：“他是你的下人，我才不相信你，你明明就连谈女医都没见过就说别人没资格当定国第一女医，医术什么时候还要用容貌来断定了。”

“原来你是谈女医的小粉丝，那我且给你分辨一二。你想啊，若是我明明病得很厉害，给我看病的又是个丑八怪，我嫌他长得难看自然心里就排斥他，心里一排斥那身体自然也会对他开的药产生排斥，那他当然就医不好我了；相反，若是绝世美女看病的话我肯定身心愉悦，莫说是药了，黄连我都能吃上三大碗，病自然就好得快了，你说相貌跟医术有没有关系。”

一干人听得瞠目结舌，徐家兄弟甚至忍不住鼓起掌来，什么叫无理辩三分，今日他们总算是见识到了，甚至打心底不由自主地赞同黄端的谬论，可见这两兄弟也没多高明。

甜妹年纪小，明明感觉他在胡说八道，却又拙于反驳，小脸涨得通红：“那按你这么说那以后大家都直接找美女看病不就得了，反正越漂亮医术就越高。”

黄端轻浮一笑：“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如果是姑娘给我看病的话我就算得了绝症也能马上好起来，哈哈！”

甜妹被黄端调戏得都快哭了，咬着下唇怒道：“我看你是定国第一大混蛋！”

“诶，那咱俩岂不正般配，我看你是定国第一小美人！”

黄端惊叹连连道：“没想到小小的嘉兴城竟有如此多的仙子降临，感谢老天，让我黄端生逢其时。”

甜妹听出黄端就是那个出言不逊的人，矛头自然指向他：“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说话还那么讨厌。”

黄端根本就不关心什么医不医术的，猥琐地问道：“这谈女医多大年纪，长得漂亮吗？”

徐茂金摇头道：“哥哥恐怕要失望了，谈女医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据说相貌也很寻常。”

阿依慕没想到黄端表面看起来猥琐好色，胸襟竟如此宽广，不禁为自己的肤浅而感到惭愧，殊不知若非觉得她背后的闻香教是个麻烦，黄端根本不可能放过她，倒是斜眼汉子见识过黄端的暴戾乖张，心里觉得胖子恐怕另有所图，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想不明白，说白了这就是个眼界问题，斜眼汉子觉得五百两很多，绝想不到有人能拿这么多钱来做个十有八九收不回来的人情，而对于黄段来说顶多就是大半年的零花钱打水漂而已。

“什么？那有什么资格做定国第一女医，真可笑。”

听说谈女医不是自己以为的美貌女大夫，黄端不禁大失所望嗤之以鼻，而三人的谈话未曾压低声音，立马有人自货架后转出，气恼不已地斥道：“你懂什么啊，医生不靠医术难道靠相貌治病吗！”

黄端扭头望去，顿时双眼发出了和徐家兄弟一样绿油油的光。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头梳垂挂髻，身着五彩斑斓的水田衣，身高不超过一米六，细腰盈盈一握，肤色细润如软玉，清新淡雅若温香，一对桃花眼水光潋滟，小巧的瑶鼻光滑挺翘，双唇嫣红而饱满，左边嘴角侧下方点缀着一颗不大的黑痣，平添几分俏皮灵动之气，此时虽面带薄怒，但配合甜美的面容只能给人以娇憨的感觉，连黄吉这种视红颜如枯骨的神人都不禁心生好感，暗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哭？怎么可……我靠，这怎么回事？！”

黄端不信地抹了把脸，随即咋咋呼呼地鬼叫，黄吉黄九还以为西域人要对少爷不利，冲过来才发现黄端自个儿在那儿跳脚发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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