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念过书大字不识几个，说话的时候老用那土话。妈，你记不记得那年她头一次来咱们家。看啥都稀奇，好像评书里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哈哈哈哈。”谢新红掰着手指头细数李美玲的罪状：“管抽屉不叫抽屉，非要叫什么抽匣，哈哈哈，抽匣是个啥玩意啊。”

“给咱家烧炉子的时候，管煤铲叫煤掀儿。还问我：‘小妹啊，家里的煤掀儿在哪儿呢？’”谢新红捧着肚子笑的嘎嘎的：“啥叫煤掀儿啊，哈哈哈哈，农村人就是土啊。”

“妈，我不想去了，我想吐。”谢新红用手绢捂着嘴巴，脸色苍白说两句话就要哕一口。

于淑珍也受不住这个罪，开口骂谢树民：“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非要去的地方。鸟不拉屎的破农村，坐个车都能臭死个人。这样的”

于淑珍在城里连公交车都舍不得坐，这次坐在人挨着人的车里，空气不流通又夹杂着柴油味、汗味等十分的遭罪。车子刚开出去半个小时，于淑珍就华丽丽的的晕车了。

于淑珍说完，包括谢树民在内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肆无忌惮的对李美玲的身材品头论足，谢新红还惟妙惟肖的学着李美玲说话的神态。

谢树民心里憋着气，这些年正是因为曾经的往事连累的家里人，所以他才忍耐家里人无休止的埋怨压榨。自己已经倾尽所能的补偿了，可家里人却依然不满足。

“就算是没有我，咱们家的成分在那个时候也逃不过去。你看看我大舅跟我二舅多惨，我二舅好歹活着，我大舅死的多惨。如果不是丽丽求情，王振彪只对付我一个人，你们能平安活下来吗？”谢树民冷哼一声：“我走了之后，王振彪不是也没为难你们？别人找茬，丽丽不也是帮你们拦着了。”

于淑珍眼角扫过前边有乘客回头看她们，以为那些人是在羡慕城里人。挺了挺背，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典雅大方的模样。装腔拿掉的叮嘱谢新红：“行了不要笑了，她就是没见过世面而已。她们家往下挖三尺地也掏出不来一本书，往上数十代也没出过一个穷秀才。跟她一个糊涂人讲什么礼数，不就是对牛弹琴么。呵呵呵呵呵.....”

谢新红听着忍不住在旁边座位开口：“妈，我以为你很稀罕丽丽姐呢。我看你对她可比对李美玲好多了。”

听见闺女提起这个儿媳妇，于淑珍还当在自己家里，无所顾忌的嫌弃着李美玲：“李美玲？那是个人都瞧不上她，你看看她那个样儿。长得多一般啊还没有丁丽丽长得一半儿好看，腿短身子长好像收煤灰老头天天领的那小黑狗？”

要说会骂人，还得有文化人。于淑珍不仅把李美玲一个人骂了，还把祖宗十代都给埋汰个遍。

旁边乘客就不高兴了，上下打量了一下于淑珍不大客气的问道：“这个大姐，我好信儿打听打听。听你唠嗑这意思，这李美玲是你家儿媳妇是不？”

于淑珍看着说话那人，拿眼睛扫了一眼谢树民：“你认识？一个村的？”

于淑珍自知没理，只能气的直哼哼：“要不是当年她帮着咱们家说了两句好话，你以为我还能给她好脸看？你们俩又偷着好了，放在谁家能同意？也就是我有良心，惦记着她当年的那点好处。哼，以后她多孝敬我点，你们的破事儿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谢树民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责备的看着母亲：“妈，你说话小心一点。你看，被人套进去了吧。回头又不知道背后怎么说我了。”

于淑珍哪是那种受气不吭声的人啊，高官显贵忍一忍倒也罢了。一个老破农民，还敢跟她玩心眼了。

当下指着那老乡破口大骂：“哪个养汉老婆生出来的裤裆冰凉的玩意！还给老娘下套了！”

“小红，闭嘴！”谢树民呵斥妹妹，可惜已经为时已晚。那开口搭讪的老乡连着周围不少的乘客纷纷愤怒起来。

“咳，我以为啥人家这么高贵呢。李队长家那姑爷家，怪不得，啧啧啧。”

谢树民平时自恃清高并不喜欢到处走动，且他觉得农场里的人都很市侩把他看成上门女婿，所以从不跟农场里的人交往。说话的人带着厚厚的帽子跟口罩，声音听着也有些陌生。谢树民心里发慌，不知道说话者何人。

见谢树民没说话，那人笑着说道：“我不认你们，我就听你们说话像是文化人。穿着打扮就跟俺们农村的不一样，就好信儿问问。”

谢树民领着自己的父母妹妹，一路挤着柴油小巴士回到了农场。

说话的人笑着恭维了几句，于淑珍竟有些飘飘然，客气的称赞对方：“你倒是有点眼里，能看出来点东西。我们一直住在城里，这次啊也是去看乡下的媳妇儿的。”

“哎呦，那你还挺不错的。城里婆婆大冷天的去乡下看儿媳妇，十里八村也没见过你这么善良的人啊。这是啥好命的姑娘摊上你这么好的婆婆！你家儿媳妇真是有福气啊，整个农场都找不出来第二个。”那人夸完，画风一转开始问道：“美玲，听着还挺熟儿。我认识好过个美玲，这个名字好听好叫，哪个大队都有两三个呢。你家那个是哪个大队的？”

谢树民听这人开口就溜须拍马，心里已经开始警惕起来。果然她开始询问别人家的家事了，刚要开口阻拦。就听谢新红这个没心没肺的说道：“二大队的，她爸还是个队长呢。要不看着她爸芝麻大的一个官儿，我们家才看不上她呢。”

“妈，当初我是怎么去的农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谢树民冷着脸，他也很不喜欢这里的气味。不愿意回家的原因之一，就是他觉得坐这种汽车很遭罪。当然他更不愿意跟一群没文化的农民平起平坐，这让他感觉自己低人一等。

“哼，要不是你跟丁丽丽处对象。能给家里招来这么大的祸？丁丽丽长得俊是不假，我早就告诉你了，长得好看的那都是招祸的。结果你瞧瞧，被那王振彪看上了吧。我们家招谁惹谁了，被你这个祸害差点弄死。”于淑珍又开始唠叨埋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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