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夜的时间，见证一城的人是如何冤死，西凉士兵是如何屠戮着城中的老少妇孺，就屠城之前，她还天真的认为西凉不会冒着被天下口诛笔伐的骂名屠城，就在屠城刚刚开始的时候，她甚至还心怀侥幸的想着，蔡氏贵为汉室豪族，西凉不会担着被天下氏族群起攻之的危险抢夺她们家。

事实是，在烈火燃起的那一刻，她与街上别屠戮的百姓没有任何区别，家丁尽死，亲人四散而逃，金银细软散落第一，悻然蔡氏府中有一个密室，她就在密室中看着西凉兵怀中揣满金银珠宝夺门而出，她在密室中听着府中此起彼伏的哀嚎，看着西凉兵满身鲜血，满脸笑容擦拭着手中的玉佩那曾是她贴身侍女的玉佩，她双手捂住觜，那个西凉兵距离她藏身的地方不足十步。

一只素白的手抓住吕寇的衣角，吕寇看着前面的少女早已没有之前那份义愤填膺的姿态，他看着少女的双肩明显的颤抖，女子低着头，如瀑布般的黑发阻隔着吕寇的目光，但是一颗颗沉重的泪珠还是砸在琴弦之上。

吕寇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去安慰少女，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洛阳一夜尽毁，街上还在燃烧的余火无不在提醒着幸存者，此时洛阳即是炼狱。

女子看了看吕寇，随后叹了口气，手中接着抚着琴弦，悲伤凄凉之音随着女子挥动的芊芊素手传遍整个院中，女子面容悲伤道：“堂堂大汉国都付之一炬，万万人丧生于滔天火舌中，滚滚浓烟带着焦炭的气味，恐我一生也难以忘记，这气味中有又多少亡魂？”

过了许久女子缓缓起身，身旁宛如海棠般红裙好，在她四周逐渐散，随即躬身一礼，开口道：“不知阁下可有破局之法，小女只想知道这天下可还有挽救的机会吗，请阁下告知小女，同样也是替丧生于洛阳烈火的冤魂在问，替葬身于天灾的百姓问，替如今天下苍生问阁下，要是能听闻百姓获救之法，小女死而无憾！”面前的女子深深的向吕寇鞠了一躬，面容决然。

吕寇开口道：“就像我所说，先不说其他，但论年年灾荒，要有多少人被饿死？易子相食屡见不鲜，为了口吃的可以豁出一切，无论什么可行，只为了一口吃食，这样的日子，整整四年，洛阳一夜白地，那大汉八州四年年年逢天灾，又会死多少人？”

女子愣在原地，听着吕寇缓缓到来，吕寇接着说道：“你只知此地是炼狱，你可知道城门外早就处处即炼狱，黄巾之乱，一方起势，八方呼应，早些时候还算规矩，等到攻城掠地之后，那些饿到疯狂的人，同样为了活着胡乱厮杀，就像开闸的洪水混在一起，到最后谁又能分清谁义军谁匪呢？”

那一刻，她才突然明白，无论你是谁，在刀斧之下，留着的也是同样的鲜红的血，绝不会因为你生前的富贵所改变，那个西凉兵坐在她面前擦着侍女染血玉佩的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身处乱世，究竟会面临如何一副场景。

在吕寇看来，无论是黄巾之祸，还是董卓篡汉，都是大汉自己作的，四方豪强你方唱罢我登场，天地没有一时一刻是消停的时候，吕寇觉得如果旧世界不被焚毁殆尽，新世界永远不会到来，只要汉朝这张大旗存在一天，就会有人前仆后继，想要瓜分天下。

女子呆坐在琴前，陷入沉思，显然是被吕寇刚刚所说的击中内心，她之前没有想过这些，看见繁花的都城在一夜之间尽灭，数不清的人丧生城下，哀嚎不绝于耳，被这些蒙蔽住双眼，从头至尾也没有想过是什么造成今天的这个地步。

她在密室躲到天亮的时候才敢走出来，烈日昭昭之下，四下还会传来阵阵惨叫，脚下踩着和鲜血混在一起的先贤书卷，时不时的闻到四下传来的焦炭气味，一想到这其中又有多少亡魂，她终于崩溃了，取出房中西凉兵以为不值钱的琴，在庭院中弹奏起指引亡灵往生的悼曲，生死不顾，只想求得心内一阵平静。

吕寇看着身前鞠躬行礼的女子，心中一叹，开口道：“商灭周始，盛世五百年，周亡秦兴，始皇一统九州，秦尽汉起，封狼居定登临瀚海，历史在不断轮转，一代王朝覆灭比如会有另一个更强的王朝盛世兴起，唯有焚尽旧时代余灰，才能迎接新时代的到来。”

前面女子直起身看着吕寇，作为汉室权贵氏族的一员，她曾想过挽汉室于危难，但是经历之前种种，此时汉室朝堂中再无能说出寇可往我亦可往之人，同样之后也不会再有，汉室经历过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心气。

“在我看来，分什么区别，一群人把另一起人逼疯，到最后有谁是无辜的？大汉黯然，山河沦陷，天道崩塌，仁义无存，今日洛阳一夜白地，日后大汉八州皆会焚尽。”吕寇缓缓说道。

就在女子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门外传来几人在交谈：“头，刚刚我就听见蔡府之中传来琴声，估计是蔡家余孽又跑回来了，这么算是让咱哥几个捡着了！”

话音未落，几个西凉士卒从门外阔步走来，刚好看见吕寇二人，其中一人说道：“你们是何人？可是蔡家人？”

第三百二十七何故

没等吕寇开口，那么女子开口道：“我是蔡琰之女，蔡家嫡长女，蔡文姬，此地早已无财宝。”

其中领头男子刚想说些什么，身旁的一人直接开口：“今天可是真走运，之前你家的东西早就被那些骑兵搬光了，既然如此不如.”

还能等那人说完，蔡文姬脸上巨变，那么领头的人伸手一巴掌将开口那人拍在一旁，随即跪在蔡文姬面前开口道：“蔡家小姐，听闻蔡家遭难，我们将军郭汜当即派出我等前来保护小姐，当时城内局势混乱，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还请小姐见谅，还请小姐随我等面见我家将军。”

吕寇旋即想到什么，缓缓开口道：“你又何必如此，天数已定。”

女子听闻吕寇此言，猛然抬头望向吕寇，双眼满是不可置信，震惊道：“你竟然毫无触动？见此场景你内心竟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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