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声音由远及近。而且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姜梨好奇起身。那名女子叫声凄凉惨淡。若是家暴……不行，告不了。大穆的律法不允许，妻告夫。倘若告夫，妻先受鞭刑，不死之后，方可陈述夫的罪状。可又有几个女子受得了鞭刑？

一白发老翁挑着两筐装满黑炭从渝一眼前走过。他的脚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印痕，又深又沉重。

姜梨缩在墙角下，突然想到了一句诗，“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辛苦从深山里烧出来的炭火，却还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这世道普通老百姓在底层艰苦地挣扎，而高墙之内的人围着火炉子，烫酒喝。

“卖炭了”

“我打死你”

姜梨把头靠在墙上，手里抱着给阿翁买的药，慢慢闭上眼睛睡过去。梦里，她见到阿翁病好了，带她和姐姐，美人扛一把锄头，走在田间。晚上，阿翁便在树下交她们识书认字。阿翁学识渊博，学富五车。村长曾多次来到她们家，请求阿翁出任村里筹银建造的私塾先生。阿翁耐不过，同意一月上私塾七天。每个月七天，也让村里的孩子受益匪浅。后来，阿翁不行了，就再也没去过私塾。

可只有她知道，阿翁的病不会好了。阿翁老了，心中有几十年的郁结。身体上的病加上心里的病在他晚年全部爆发。为了给阿翁治病，家里能筹出的钱都给阿翁买完。她其实不在意，只要阿翁在，她和姐姐不在乎过苦日子。

“救命……”

“我打死你……”

天已经快亮了。姜梨睡不着了。她忽然隐约听到，有人再打人。

姜梨忍不住跟上救命声传来的方向。走了大学三百米，事情并不如她心中所想的那样。而是一名中年男子拿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殴打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

姑娘被打得眼中，爬在地上已经接近昏迷。姜梨在中年男子要打第二棍时，果断上去，把木棍抢下来。

“你……”

“阿翁”，姜梨摸了摸腰间的稍等袋子。刚才她打了个盹，还好钱还在。

人冷静下来，就能好说话了。

“这个贱丫头，偷了我的东西。我做书局卖书的。这新书还没来得及印刷，就被她偷了，拿去给对手。昨天输一出，我才知道我的新书被偷了”

“不是我”

地下的姑娘强忍疼痛，撑着坐起来。

“我没有偷……”

“还敢嘴硬？看我不打死你”，中年男子扬起了巴掌。被姜梨拦下。

“老板，稍安勿躁。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查清楚，否则错打死一个，你不仅缠上官司。这将来……还可能让书局中的内鬼无法无天。你若是可就大了”

“不是她还能有谁？书局里的人见她去我书房了”，中年男子怒不可歇。这一次，让他损失巨大。

“奴婢去打扫……”

“你看……她承认了”，中年男子又开始挽袖子。

姜梨把人扶起来，“姑娘，你可认识字？”

“不认识”，虽在书局打工，斗大的字根本不认识。

“那你认识自己的名字？”

姑娘继续摇头。她刚来一年，也没有教过她认字。

“老板，我就好奇了。她不认识字，你知道？”

“知道”

“那就好办了。我很快就能帮老板找到书局中的内鬼”

“可不就是她？”

“老板，你想一想，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的人。你觉得她会偷书？而且她懂得偷哪一本？”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被偷的就是那一本还未印刷出售的。偏偏就是这本丢而已……你想想，怎么那么巧？你的书房里那么多本书，她不认识字的人就知道拿这本。你品……你细品……”

“这……”

“老板，内鬼不除，你的书局接下去还得损失。不但损失，你的下人接连成为替罪羊，然后……你就破产了”

“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我是有了。不过这位姑娘……而且我要赶回家……一般，我一天干活一百文呢？”

姜梨一边说，一边余光扫视老板。赚钱的机会来了。

“只要你助我找到内鬼，给你两百问。她……”，中年男子指受伤的姑娘，“我不赶走她”

姜梨勾嘴。看来老板损失的可不止一点。

“老板，你看她多可怜。要是事成，能否给她五十文看病去……你瞧瞧……”

“行。不过你最好在三天内给我解决了。否则我就把你送官，罪名，诈骗”

“好怕哦……”

在外，他家见过太多人情世故。她总觉得受人于恩，将来自己会得到回报。况且中年男人打的还是女人。在这个世上，女子收到歧视，蔑视。样样以男子为尊，以男子为荣。事事打压女子，凭什么？

中年男子想想，小姑娘说得有理。凡是跟官府扯上关系的，要想没事，得出血。官府那些人跟吸血鬼一样，层层压，压到最后，把半个身家都送进去，才保自己无事。为了一个下人，不划算。想到这，中年男子被抢了木棍的事释怀了。

“请问她犯了什么罪？”

姜梨的力气大。中年男子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姑娘给徒手抢了木棍。

“你是谁？”

“卖炭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人打死了。官司很快缠上你”

“哈……多管闲事。我管教我的下人，官府管不上”。中年男子的意思是，就算他把下人打死了。官府无权干涉。

“人死了，总得到官府备案？就怕你有理说不清，不仅塞了银子，还得吃点苦头”

姜梨看了自己的手，天寒，手手皲裂破皮了。半年前，阿翁病重，她给家里留了一封信，就跟同村人出来找活干。她识字，为人又机灵，很快找到一份端茶倒水的活。

这份活就做到昨天为止，她要回暮西村了。此刻的她缩在墙角下，等候城门打开。厚重的成为禁闭，守城门的士兵还没有来。雪轻飘飘地落下，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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