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得出，牧天行眼下其实处在一个非常虚弱的状态，恐怕离魂散身消也不远了。

牧天行心中微暖，摇头洒然道:“生死有命，我们早就看开了。不过，你放心，为了陛下的基业，我怎么说也会撑到登基大典以后的。”

毕竟是在人家家门口和未来的女皇吵了一架，饶是陆念情也有些发怵。

他摸了摸鬓角，神色间略带几分尴尬:“牧前辈。”

一见面，牧天行的表情就颇为精彩，看他这模样，显然知道刚刚在城外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陆念情突然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向牧天行，眉眼间带着一抹忧色:“牧前辈，你的身子？”

牧天行老神在在。眼观鼻鼻观心，看不出是何种态度，挥了挥手道:“去吧，皇后娘娘在等你。”

陆念情无奈一笑，向他一拱手，走进了阁中。心里却是有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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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现在还要再来一次？

牧天行当然不知道陆念情心里在胡思乱想这样，他只是看着陆念情的背影，微微一笑。

风骧阁二层。

身着素衣的言泠璇临窗而立。

阁楼的角落依旧点着香，刚走上来的陆念情回忆起上次的情形，嘴角抽了抽。

想他上次来绾沙，嬴忘忧和他就是在这里谈了好久，并且第一次提出了和亲的打算。

“呵呵，言前辈什么的未免也太古板了，还是叫我言姨吧。”言泠璇温婉道

“言姨。”陆念情摸摸头，唤道。

言泠璇笑着点了点头。

让陆念情没想到的是，言泠璇接下来一点没打算弯弯绕绕，这才刚寒暄了两句，就单刀直入:“陆小哥，听说你刚刚和蓁儿吵了一架？”

陆念情挑了挑眉。悻悻然道:“这个，勉强算是吵了一架吧。”

言泠璇眉眼间露出母亲对女儿才会有的那种宠溺，柔柔笑道:“她这丫头，很少吵架的。陆小哥觉得，她吵架的水平如何？”

“呃。”陆念情摸了摸鼻子，有些弄不清楚言泠璇为什么要问这个。“其实还好，至少立场是很坚定的，寸步不让。”

“是么，她确实是倔强的性子呢。”言泠璇莞尔道。

陆念情看着言泠璇的笑，有些坐立不安。

她若是聊有关登基大典的事宜还好些，可眼下这话题却总是追着嬴蓁蓁不放，让陆念情颇有些害怕她下一句就要来撮合他和嬴蓁蓁，那未免太尴尬了，毕竟他已经拒绝过一次。

言泠璇好像看穿了陆念情的心思。悠悠一笑:“你在担心，我会不会又是来给蓁儿当红娘？”

陆念情干笑不语。

“你放心吧。作为蓁儿的母亲，我怎么能不负责任呢。”言泠璇抿了抿唇。“要把蓁儿交给一个不爱她的人，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饶是脸皮厚如陆念情，也是脸红了起来。干咳两声道:“终是缘浅，但我相信蓁蓁姑娘一定能找到属于她的那个命中之人。”

言泠璇美目打量了一下陆念情，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知道，你跟他吵架的那些话，其实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所以，陪蓁儿聊天这种事，你应该不会真的拒绝吧？她在你面前像个没事人似的，跑回来到我面前就哭得不成样子。你说吧，把女孩子弄哭，该怎么赔礼？”

陆念情这下子算是被言泠璇一言正中下怀。

他没了主意，长叹一声:“言姨，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听你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言泠璇拍手道，“陆小哥，你得答应我三件事情。”

“不知是哪三件？”

“第一件，你在辽州我管不着，你若在肃州。得多陪蓁儿聊天。当然，让笑笑或者海棠姑娘多来肃州作客也是可以。蓁儿朋友不多，她们这几个好姐妹总该多聚聚。”

陆念情咧了咧嘴，点头道:“没问题。”

言泠璇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件，如果蓁儿有求于你，你必须无条件答应她三次，不准拒绝。”

陆念情再次点头，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办法，实在是忍不住感叹呐。

这些从百千年前延存下来的人物，有一个算一个，简直都是老妖怪般的存在。

跟他们打交道，就没有不吃亏的时候，还都他娘是心甘情愿吃亏。

无论是牧天行、嬴忘忧，还是眼前的言泠璇，皆是如此。

这还得亏双方是朋友而非敌人，要做这些人的对手，想想都脊背发寒。

陆念情这般想着，言泠璇却已经伸出了三根手指:“第三件，他日蓁儿大婚，你必须来参加，并且要送最好的贺礼。哼，也好让你看看，错过蓁儿是多么傻一件事。”

言泠璇说的前两件事倒还在陆念情的意料之中，这第三件却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但想想仍是正常。

爹娘嘛，总是呵护孩子的。

无怪言泠璇对陆念情心有怨气，这种怨气大概算是很温柔的怨气了。

陆念情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难过呢还是该开心，他揉了揉脸颊，轻呼一口气:“三件事，我都答应。”

“陆小哥，你还想不答应？”言泠璇白了他一眼。

陆念情干笑两声，抹了抹额角的汗。

言泠璇的一颦一笑当真是和嬴蓁蓁像极，不过单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两人的性子倒还差得很多。真不敢想象，嬴蓁蓁将来变得像言泠璇这么精明的时候的样子。

陆念情轻轻一笑:“茶也是极好的。多谢言前辈。”

说罢，他便是举起茶盏微啜一口。

言泠璇转过身。微笑道:“你不要担心，这次是普通的檀香。”

陆念情干笑两声，在中间的小桌边坐下。

入城后，于风骧阁外，陆念情见到了牧天行。

那一刻，他不觉想起了和嬴忘忧曾经说过的那些，一时间心有戚戚。

英雄豪杰，终归尘土。

言泠璇走到陆念情对面坐下，举起茶壶为两人面前各自的茶盏斟满茶，悠悠道:“我不太习惯喝酒，只好委屈陆小哥喝茶了。”

牧天行似笑非笑道:“陆小友，方才在城门外好生威风。”

陆念情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莫非终究还是要问罪了么，面上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意外，都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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