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接连在言泠璇和嬴蓁蓁手上“吃了亏”，让他都有些不敢和这伙延存了百千年的家伙打交道。

牧天行镇定自若地继续吃馄饨，抬眼看了看陆念情:“怕什么，我又不是豺狼虎豹，先吃着。”

牧天行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陆念情喜欢吃馄饨，拽着他来这里品尝。

两碗馄饨端上来，果然是香味四溢，腾腾冒着热气。

某条小巷的枯柳树下有个馄饨摊，据说在绾沙的西南片小有名气。

陆念情悻悻然地摸了摸手:“总觉得有些不安的感觉。”

牧天行察言观色，看到陆念情的表情自是心下了然，笑道:“怎么样，可是不错？”

“尝尝先。”陆念情勾了勾嘴角。用勺子捞起一只馄饨吃下，稍稍回味，立时点点头。赞道，“确实不错，别有风味。”

陆念情嘴角抽了抽。

陆念情啜了口汤，却是有些奇怪道:“牧前辈，大早上把我拉起来。不至于只是为了吃馄饨？”

“怎么，吃馄饨不好么？”牧天行笑眯眯道。

昨天言泠璇也让他别怕，结果聊着聊着就让他答应了三件事。

不过，既然牧天行都这么说了，陆念情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真能被唬到，自是坦然享受起面前的美食。

两人吃完后，牧天行便是似笑非笑地看向陆念情，说道:“陆小友，听说你和蓁蓁公主结为了异性兄妹？”

“这里的馄饨可是绾沙一绝。”牧天行笑了笑，当即也开始吃了起来。

牧天行摇头。平静道:“没有出事。只是因为我做了梦。”

“梦？”陆念情怔了怔。

“是噩梦。”牧天行语气仍旧淡然，可他说的话一点也不平淡，“绾沙如坠血海，无边无际。六月飞雪，黑气滔滔，刀剑哀鸣。有人白发。有人断臂，有人盲目。”

陆念情陷入沉思。

牧天行也没有打扰他。

梦，本是虚无缥缈之物，但对于窥探天地之秘的修行者来说，却并不总是如此。

秋风未动蝉先觉，那些境界高绝的修行者，特别是像牧天行这样精通卜谕的修行者，有时候，梦。便是最好的预示。

当然，哪怕预示再怎么真，也终究只是预示。

要信。也要不信。

陆念情揉了揉眉心，苦笑道:“牧前辈，总是这么重的担子。我压力很大。”

牧天行微笑道:“你现在看起来可不是压力很大的样子。”

陆念情洒然道:“牧前辈，预示毕竟是预示，天意有时候固然可怕，但我想人力仍有逆转之机。”

“呵呵，若是世人都能像你这么乐观就好了。”牧天行温润道。

陆念情摇了摇头，无奈道:“也不是乐观，只是尽力而为。”

“这样的话，陆小友是答应我等的请托了？”

陆念情正色道:“若真到了再也无能为力的那一刻，我会带她走，一定。”

******

遥远的秦地，某座不知名的山终于有了名字。

确切地说，是红衣终于知道了这座山的名字。

山名灵飞。听说是有灵物在此地飞升，所有得名。

然而，红衣在灵飞山呆了那么久，别说飞升了，连灵物都没见过几个。

不过没关系，只要知道名字就好了。等哪天告诉那家伙，他至少能知道该去哪里找。

可是，他们还能再见么？他们应该再见么？

这一年来，红衣时常在想这件事，但总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时候就想试着忘记，忘不掉的时候就郁闷，郁闷了就会去舞剑，舞着舞着便自通灵韵而修为大进，甚至无意间创出了一门剑法。

红衣最讨厌取名字了，所以剑法的名字是她师傅取的。

剑为忘却，是为忘剑。

红衣却觉得这名字其实不太好。

忘剑不忘，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不是么。

但这都不重要了。

毕竟，无论如何，那家伙都不会知道。

有时候，红衣甚至莫名觉得，或许这一世都不可能再见了。

只是，世事之无常就是人所难料。

当红衣心中渐渐清寂的时候，与那家伙相见的契机却降临了。

然而，这个契机显然不太好。

因为，那是一场噩梦。

也就是牧天行和陆念情诉说噩梦情状的那天夜晚，红衣也被噩梦惊醒。

她看到的，要简单地多。

只是一道浴血的身影，独战天上仙佛。

那身影的面容虽然模糊，但对日思夜想的她来说又怎能不清楚。

红衣觉得心中发紧，像是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刺中。

她又觉得脸颊微凉，抬手轻抚，才发现竟是一滴滴泪珠。

本该是虚幻的梦境却真实地让人心惊，红衣咬了咬略略发白的唇，步出屋子，走到了之前常去的一座山崖上。

结果，她发现师傅竟然也在。

白衣白裙的白发女子，素雅清冷，有如昆仑山上最纯净的雪莲，不似人间可有。

牧天行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近似遗言的话，显然，对于登基大典上可能发生的变故，他并没有彻底掌控的信心。只是，他此前似乎还没有这般顾虑才是。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念情轻呼一口气，神情复杂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陆念情心里咯噔一下，暗想牧天行怎么消息就如此灵通，面上仍是干笑道:“确有此事。”

牧天行拍手笑道:“如此甚好，亲上加亲。不过，你这个做兄长可就要多照顾照顾妹妹了。”

翌日清晨。

“应该的应该的。”陆念情连声道。心里却在想牧天行是不是话中有话。

就在这时，牧天行突然收起笑容，话锋一转，认真道:“陆小友，六月卄九立秋时，便是登基大典。你我都知道，这次登基大典必起风波，盯上我们的人绝不在少数。如果到时候，真被逼至了绝境之下。希望陆小友能带蓁蓁公主去辽州，另外，肃州余下的兵马亦尽归陆小友指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

陆念情沉默了。

陆念情眼睛顿时一亮。

他吃馄饨可是行家，观其品相就能将好吃与否判断出个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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