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刚刚那一声“住手”的，却不是这雪白身影。

而是紧跟着她出现的那一袭红衣。

玄夙常双眉微拧，然而却并没有停下攻势。

他双手屈掌成爪，虚挥数次，那烈焰巨人也是跟着不断舞动羽扇。

蕴着汹涌热力的赤红匹练竟然被瞬间冻成了透明的冰晶，“叮”的一声碎开，掉在地上。

只是。

一道雪白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魔影面前。

她舞动一柄雪白长剑，轻轻画一个弧。

红衣的眼睛里噙着泪珠，一手断贪嗔，一手红衣，双剑齐发，剑气未央，斩在纯白玺印绽出的纯白流光上。

冰晶上光晕流转，不断弹开激射而来的赤练匹练，却终究是被最后一束打得粉碎。

她轻退数步稳住身形，握剑的手幽幽颤抖。

她境界比起雁城分别的时候，高了太多。

每一剑，都能撼动那纯白流光几分。

她边挥剑，边哽咽着说道:“呆瓜！笨蛋！你还好么，你不要死！”

一面冰镜即是凭空浮现。

玄夙常没有着急，泛冷的目光在魔影身上掠过，又于红衣身上稍停，最后顿在了白发女子身上。

他声音阴寒，微微抬手蓄势:“给我滚开。”

白发女子并不说话，雪白长剑横于身前。

玄夙常冷哼一声，抬起的手轻轻落下，那道烈焰巨人的身影顿时摇身化作一头烈焰猛虎，向前狂扑而去。

除此之外，更多的变化在于，烈焰猛虎的周身闪动起了星星点点的幽金色光芒，就仿佛受了淬炼一般。

天火本无双，如此自是再添一分凌厉。

白发女子凝神出剑，剑作扫势，转挑势，再作刺。

轻盈挥动，有如仙子凌波。

整片天地的寒气仿佛都顺着雪白长剑的指引汇聚了过来，凝成一只雪白鸾凤，长鸣不已。

雪白鸾凤振翼而出，瞬间和烈焰猛虎纠缠在一起。

这时，魔影终于站起了身子，虽然还有些踉跄，但至少说明他重新凝聚起了力量，至少说明他再次咬牙扛过了生死一线，至少说明红衣挥舞的那一剑又一剑并不是没有用的。

纯白玺印绽出的流光确实淡了不少，可那些紫黑色锁链还缠在魔影身上。

魔影紧紧抿唇，花剑斩出，走的是看起来最普通的剑式。

但只有魔影自己知道，其实并不普通。

因为这剑式是独属于陆念情和洛海棠的。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虽然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蒹葭’，但是有此心就已经足够了。

绯红的剑气流溢间斩断了紫黑色锁链，远处的赫连谌再次受创。

而不知道挥舞多少次手中剑的红衣，终于在纯白流光间撕开了一道缺口。

刚刚起身、斩断锁链的魔影十分默契地挥出花剑，绯红光芒如弯月，从缺口中掠出，径直将纯白玺印斩作了两截。

纯白玺印顿时灵光黯淡，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在剑意笼罩下化作片片海棠花瓣消散。

看起来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剑，但实际上又耗去了魔影极大的心力。

他身子一软，又不得不用花剑支撑。

幸好。

幸好这次还有红衣在身边。

红衣扶住魔影，泪眼朦胧。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过了很久，但从寒凤与火虎缠斗到此刻，也不过是呼吸之间。

在这呼吸之间，寒凤与火虎之争也有了定数。

两者皆归于消散，可白发女子的嘴角却是渗出了血丝，反观玄夙常，只是气息稍显不稳。

玄夙常一摆袖子，唤出一柄金剑在手，沉声道:“你很强，可惜不够强。不要多管闲事，我不想多杀无关人等。”

这话倒不是玄夙常假慈悲，而是他确实不能妄造太多杀孽。

仙凡两隔，中亘天堑。特别是在绝灵之变后，仙凡之别愈发苛刻，天上的仙规也愈发森严。仙人难入人间，可就算入了人间，也无法发挥全部力量，各方面的行动也会受到极大限制。人间自有人间道，仙人如果违了人间道，也会被反噬。就拿杀伐来说，杀两种人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一种是凡人，一种是修为处在此世巅峰的修行者。

虽然玄夙常是化身下凡，但化身的用途是非常多的，而就算是仙人，想要凝聚化身也要花费极多心力，更何况由于化身需要越界而行的缘故，其与本体的联系要远比想象中紧密得多。所以，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杀这白发女子，哪怕反噬并非无法承受。

其实，就算是杀魔影，玄夙常也会有反噬，但比起白发女子会要轻微得多。

因为魔影前世的罪愆犹然记在天地轮转间。

因为仙界也有至强者能够对抗大道之运行。

不过。

如果白发女子执迷不悟，玄夙常也并不介意送她上路。

反噬？正好试试对抗的感觉。

面对盛气凌人的玄夙常，白发女子依然没有什么，素泠如雪莲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抹去了嘴角的鲜血。

玄夙常轻吸一口气，踏前一步，气势越垒越高。

他准备给白发女子三息的时间思考。

三息过来，那便来者皆杀。

魔影当然不知道玄夙常的想法。

他勉力调匀呼吸，可心神的恍惚似乎已经无法阻止。

他的眼前总是出现那水蓝裙衫少女的面容，朦朦胧胧的眉眼忽又和红衣的重合在一起，然后变成另一个女子容颜，时不时，好像还会看见洛海棠在对自己笑。

看到她笑的时候，他就想哭。

可是。

他不能哭。

他似乎不太着急，着急的反而是远处的赫连谌。

毕竟，大好机会就这样从眼前溜走，实在不甘心。

魔影越来越感觉累了，可看到红衣的到来，他的嘴角还是不自觉地浮起微笑。

这小妮子，总说他是呆瓜、是笨蛋，其实自己呢，也不爱想事情。

话音未落，一道浅白的剑光有如雪片相接，“呲啦”一声划破天际，准确无比地斩在赤红匹练上。

若真的要死的话，他其实早就死了，又怎会撑到现在。

死之前，总得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魔影用花剑拄地，慢慢地想要站起身。

刹那间，真的就仿佛天火燎原。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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