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玉固然是他的心病，但在见到陆念情后，他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遗憾。

更重要的是，最后的光阴里，他确实是顺命而行。

好或坏，终究都要接受。

陆念情温然继续说道:“如今肃州和我们这边，皆是在多事之秋，理当互相扶持。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商量的，就是有关楚国的事情。”

好或坏，终究无法知道。

他已经成就了前人所未达到的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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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玄胤没有熬过顺命二年。

他放肆地做了许多之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埋下了许多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如何发展的棋子。

真正预见到死亡的，真正在生死面前波澜不惊的，或许只有江玄胤自己，以及夏菀渔了。

江玄胤到底是不后悔的。

快意。

唯有快意能解他当时心怀。

而最让他感到畅怀的是，他终于可以不在意伤势，肆无忌惮地释放修为。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他竟连顺命二年都没有熬过，包括江晨瑜。

江玄胤驾崩，江晨瑜也终于如愿以偿地走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

在他看来，这是皇图霸业的第一步。

登基以后，江晨瑜表现得雷厉风行，或者说迫不及待。

他十分果决地在朝臣间进行了清洗，涤除愚顽，扶持亲信。

怨言自是不少，流血自也是不少，却不足以翻出什么风浪。

毕竟，无论是夏菀渔、张离繁，还是那不知觉间带上了神秘色彩的申寰，都不曾有所表示，其余的人又怎么可能跳出来瞎蹦跶。更何况，敢于出声之人，早在江玄胤亲手铺起的那条血路里，就已经死伤殆尽了。当时尚且恍惚不解的，到现在，也终于明白江玄胤为的到底是什么了。

就这样，江晨瑜虽只是堪堪登基，锋芒却比乃父更盛。

如此时局之下，明眼人都清楚，这位大楚新帝一定不会满足于眼前这小打小闹的。

当然，这一切都还不过是楚国内部的反应。

其实秦国对于楚国新帝登基的反应也颇为奇怪。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是兵锋东指的大好时机，可偏偏，荆襄一带的烽火反而弱了下去。

秦楚两军就像约定好似的，才杀得火热，就突然吃了冰块般冷静下去，各自收束了兵势。

也不知，到底是秦国内部真的出了问题，还是秦楚之间又有什么别的龃龉。

然而，无论如何，能稍止兵燹，都是荆襄一带的百姓所期盼的。荆襄的战火，已经持续太久了，哪怕片刻的停息，都有如天降甘霖，是莫大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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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中，无人不得免。

一国之变，势必要牵扯到另外的国家。

面对楚之变局，大燕该如何作选择，当然就成了很重要的事情。

陆念情既是开口提起，唐惊梦也很自然地接过话头:“江晨瑜此人，很疯，可若说狂，却未必，纵然有，怕也只是表面，骨子里还是谨慎，甚至阴损。”

“这样的人，如果不彻底踩死，将来一定会阴魂不散的。”宫九颜眼眸弯弯，话语却是透着狠辣。

看起来，她很不喜欢江晨瑜。

事实上，在这楼中，恐怕就没有人会对江晨瑜感到亲近，哪怕是陆念情。

相助忘川造下这般多无妄杀劫，血泪斑斑，这样的债，总是要讨的。

“秦楚之间最近莫名息兵，怕是另有图谋。”聂信远沉声道。

“无非是合纵北讨，这样的把戏，也不止玩过一次了。”肖云刑淡淡道。

陆念情点了点头，旋又摇了摇头:“江晨瑜是枭雄，野心大，心气却小。他忌惮的，比我们想的要多。他现在更在意的，恐怕是坐稳自己的皇位。”

“少主的意思是？”唐惊梦的身子向前倾了倾。

在开口之前，陆念情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个和蔼而有气度的老人，面容略微一黯:“按照我的判断，短时间内，至少三个月里，他不会对辽州有什么举动，就算有，应该也只是试探罢了。他的心思，会放在张离繁张老首辅上。”

唐惊梦略感意外，挑了挑眉，微笑道:“他有胆子对国之栋梁动手？”

陆念情苦笑道:“唐先生，您方才也说，他很疯。”

唐惊梦微微颔首，抿唇道:“这般看，他比我想得还要疯许多。”

更何况，无论江玄胤是否真的别有用心，现世的轮转与魂归幽冥的他都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

死亡，有时候，确实能成为解脱。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惦念伤势作什么？

江玄胤传密令予江晨瑜，让其调兵与江云玕、费长衣所部叛军残余决战，同时，他自己却是孤身杀进了叛军盘踞之所的垓心，与叛军修行者大战了一场。

就像眼前的一切会对未来有怎样的影响？

中间到底有怎样的经过已经不得而知，能知道的是江玄胤最后还是安然回到了金陵。叛军自然是损失惨重，很快就遭到了楚军的狂袭，丢掉了原先占据的所有城池，只剩下些许流兵逃窜不止。这场集三州三王之势的叛乱便这般虎头蛇尾地落下了帷幕。

回到金陵后没多久，江玄胤即在曳墨庭安然而逝。他离开这世间的时候，陆念情正和玄夙常等人死战，挣扎在鬼门关外。

据说，当时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三个人。除却首辅张离繁、皇后夏菀渔，剩下一人，竟是摘星司司首申寰。这同样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很多人都在揣测其间原因，却都不得其果。不过，更令人感到玩味的是，在逝世之前，江玄胤并没有召见江晨瑜这个太子，一时间朝中大臣顿时有了浮想联翩的空间。好在，很快便即颁布的遗诏，掐灭了这点空间。遗诏上所写，依旧是传位给江晨瑜。但是，聪明人都很清楚，祸根恐怕已经埋下了，这祸根又是否会生根发芽，那就是两说之事了。

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楚国发生的变故，和肃辽相较，只多不少，只烈不缓。

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皇帝驾崩更容易隐伏危机与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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