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

还有将来。

温修宁虽是文茹月的师傅，但对这个平素看起来温宁柔婉实则倔强狡狯的小姑娘也是头疼得很，更何况，本就是早就说好的约定，他也没理由拦她。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他和暮雪鸢商量后还是决定传讯给了陆念情。

那时候，陆念情正在绾沙，数日后就是嬴蓁蓁的登基大典。

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根本没有联系远在北地的陆念情等人，孤身离了小孤山。

只是，恨有什么用呢。

一切，是那样的阴差阳错，又好像自有因果。

生与死的距离，曾经那么近，现在却是那么远。

就必须为着将来。

也恨。

恨那场动乱里，不能和别的燕子同生共死。

三个人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燕国活下来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至于陆念情口中的“灵”，自然就是文茹月了。

他们心痛。

雪墨听了以后，并没有犹豫。固然她心中还有些疑问，但并不急于这时，更何况她对陆念情一直是绝对的相信。

她很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明白”，就要起身离开，陆念情却是忽然也站了起来，向着雪墨招了招手:“耳朵凑过来些。”

雪墨眨眨眼睛，慢慢凑过去。陆念情拢起手，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她嘴角微勾，浮起一抹好看的微笑。

******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不过浮生刹那。

四道身影很快出现在了陆念情面前。

至于雪墨，她并不在此间，自然是有属于她的任务要做。

木槿三人皆是肃然向陆念情行礼:“少主。”

只是文茹月却多少有些尴尬。

她在辽阳的时间，说到底还是太少了，前前后后只是那么几日，平素里见到陆念情都是直接“你啊你”的，可现在入了燕子营，继续这样终究觉得有些不太合适，然而，若让她喊“少主”，一样怪怪的。

她并不是忸怩的人，可忽而有了这么大的转变，看起来还是有些不习惯。

陆念情显然有所察觉，微笑道:“灵，称呼有时候其实没那么重要，你喜欢怎么喊我便怎么喊我就是。”

被说破心思，文茹月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既然这样，我就叫你陆大哥啦。”

“如此便好。”陆念情轻轻点头，温润而应，然后便是正色道，“多的话我便不说了，只说三句话。第一句，过去将来皆不可求，甚至现在亦难得，所能证者，或许只有眼前了。第三句，你们如今，也算是燕子营不多的种子，浇水施肥是一方面，自己想要生长同样是一方面。第三句，一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很多人的力量却未必是无限的。好了，该说的已经说完，我们动身。”

说罢，他挥手一招，一片七彩霞光即是将所有人卷了进去。

在融进那片霞光的刹那，文茹月面容古怪，心里腹诽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场面呆呆的。

好二的样子。

******

重霄之上，剑光涌。

一片湛蓝如水，仿佛空中托起了一方湖。

陆念情负手站在最前面，其余四人则零零落落散在后面。

文茹月已经将四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把手背在后面，忍不住走上前，到了稍稍落下陆念情半个身位的地方，却也不说话，只是出神地看着他的头发。

陆念情也不回头，甚至侧首都没有，莞尔道:“白色的头发是不是很酷？”

文茹月又把双手绞到了身前，微退半步，转而鼓起嘴说道:“你的心态倒是很好。”

陆念情摇头一笑:“那我总不能一直哭丧着脸吧？不太好。”

文茹月看了看他，莫名又想到自己，顿时有些气馁，垂着头不说话。

陆念情却是继续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白色的头发是不是很酷？”

“你真的关心这个？”文茹月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不呢？”陆念情稍稍歪了歪脑袋。

“你真奇怪。”文茹月眨了眨眼睛，“不过，我不喜欢白头发。”

陆念情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哎，我不一样，我特喜欢白头发。小时候，看那些街上卖的画本，还有听茶馆里说书的老爷子，什么大英雄、大侠客，总是要白头发才厉害，可羡慕了。”

“那些你都信？”文茹月没好气道。

“呵呵，小时候能懂什么，当然信了。”陆念情目光中满是怀念，却无留恋，“剑客就得是白发，最好用一柄剑，那定然是天上地下，独尊一人。刀客呢，来点伤疤，再是断臂，就能厉绝一方。还有琴师，得是目盲的，才有韵味。现在想想，还真是挺可爱的。”

文茹月白了他一眼:“可爱？”

“是啊，曾经的那些故事，所以成为故事，就是已经变成了可爱的模样。”陆念情感慨道，“现实里的故事，又哪有那么好？我总想着拥有自己的故事，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

文茹月跺了跺脚:“难怪她们都说你想太多，你是真的很能想噢。”

说着，她微微顿了顿，又似乎不过瘾，最终补了两个字当作结论:“无——聊！”

陆念情怔了怔，洒然而笑:“你说的多，我太无聊了。毕竟，故事还在演么，谁知道结局会怎样呢。”

文茹月知道陆念情大抵又有了什么自己的新奇想法，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个二货”。

她生怕他继续揪着这事琢磨，赶紧开了口，准备转移问题:“陆大哥，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为什么我感应不清楚呢。”

它在复苏。

终将复苏。

这是她正式加入燕子营后的代号。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为的是纪念。

然而，无论文茹月是否满意，这一载光阴终究是过去了。

纪念死去的很多人。

也纪念死而复生的一颗心。

当陆念情唤出这四个代号，本身就代表着，燕子营并未湮灭。

得到消息后，他便传讯给了千桐、夜橼和木槿，让他们南下接应文茹月。毕竟，当初就是他们带文茹月北上的，熟悉些总归是好事。

等到三人连同文茹月回到辽阳，已经是辽阳动乱之后的事了。彼时，陆念情甚至都尚未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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