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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笼山从半山腰就开始少林木、多岩石，时而可见渊谷，确实是险处密布。

陆念情洒然一笑，清朗道:“不必拘礼，便当是朋友，有何不可。况且，也是我打扰了你们。我和你们统领先去山上，大家仍旧各司其职，无需顾虑。”

滕文煦也跟着微微颔首，打了一个手势。

陆念情知道灰甲年轻犹豫的是什么、恍惚的又是什么，所以并没有打算先去跟他说些什么，这种时候，自己想清楚才是最好的。

“秋霜怯，我们都叫他阿怯。”

此刻的他，已然没有了踌躇，眉眼间尽是疏朗潇畅。

陆念情莞尔点头:“还是那句话，多想想你的剑。或者说，多依靠你的剑。”

陆念情一行到达时已近黄昏，上到山寨中后更是暮色浸染，平添数分峻寒。

望着灰甲年轻人消失的背影，滕文煦在旁轻声笑道:“少主，怎么样，是个好苗子吧。”

陆念情温然道:“确实不错。叫什么名字？”

寨子里的人都很高兴陆念情一行的到来，滕文煦他们就不必说了，就算是普通寨众，也都激动无比，期待着与那个长久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少主见面。他们的斗志都已蛰伏太久，又怎能不盼望着上场杀敌的那一天。

陆念情能感觉得到，这确实将是一支有生命力、有气魄的新军。然而，到底能发挥出怎样的实力，必须等待战场的检验。

毕竟，沙场之上，沙场之外，是两个世界。

灰甲年轻人很少年气地摸了摸头，微笑致意，转身走进了疏落的山林。

陆念情和滕文煦、解语真此刻便在桥上，赏景、谈心。

韩衣尘呢，则是领着嬴蓁蓁她们在山寨里四处转转。

毕竟，很快，就要离开了。

他们并不打算在这里过夜，这是开始就商量好的事情。

陆念情既然来到这里，本身就代表着鹊笼山这支藏锋已久的利刃到了该出鞘的时候。

鞘出无归，是否还会回来，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鹊笼山仍会留下人。并非所有人都想离开这里，去生死间踯躅。也有不少人，习惯了这里的安逸，他们甚至成家立业，有了夫人孩子。选择没有对错，都应该得到尊重。

但是呢，陆念情和滕文煦、解语真此刻可没有聊这些，因为这些是很早很早就决定了的事情，没什么可商量的。

他们更多，是在叙旧。

陆念情望着漫漫云烟，心情难得地多了一抹轻松:“小煦子，这么久没见，感觉你又变了不少呐。”

还没等滕文煦说话，解语真便抢着娇笑道:“多亏了尘妹妹。”

滕文煦摸了摸鼻子，却没有再补充什么，看起来是乖乖默认了。

“这样很好。”陆念情洒然道，“你是该多学学衣尘的性子。”

滕文煦苦笑道:“少主，还多学呢，我觉得我差不多快跟她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了。”

陆念情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小两口恩恩爱爱，不是好事。”

滕文煦微红了脸。

陆念情却是感慨一叹:“无论如何，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滕文煦抿了抿唇，澄然道。

“对我们来说，也是不同的生活、不同的体验。”解语真清浅一笑。

陆念情深深点头，轻吸一口气，收在袖袍里的手稍稍攥紧了些，终于还是提起了那个名字:“鸾非他……哎，等安啸护府平定，你们便随我同去祭拜吧。”

“那可要带上几坛竹叶青，他最爱喝了。”滕文煦还是努力笑着，却抑制不住苦涩。

解语真看起来要更平静些，可脸上的黯然怎么也藏不住。

他们三个人，从被选入地支十二影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人们总说，知道了结局，就不会害怕，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知道了结局，于是结局来临时，就会更加难过，因为，自己终究没办法改变。这，才是最无奈的事情。

滕文煦伸手探进云雾里，微凉的感觉像是握住了许多冰屑:“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够活到这一天，已经很满足了。是少主，给了我们新生。我想，至少，鸾非他不会后悔，我们也是。”

陆念情眉眼轻垂:“不应该这样。”

滕文煦怔了怔，收回手，看向陆念情。

陆念情咧了咧嘴，伸了个懒腰:“如果真的有新生，那一定是你们自己赐予自己的。所以，才更要努力活下去呐。什么活到这一天已经满足的话，以后可不准说了。正是因为这样，才要努力活到最后呐。”

滕文煦微笑起来:“少主，你也变了。”

陆念情呵呵一笑，看了看解语真:“是这样么。”

“当然。我们都在变好。”解语真笑靥如花。

陆念情攀住吊起桥的绳索，仰头望进无边夜色，嘴角浮着浅浅的笑，心里却涌动着莫名的哀愁。

人都是有两面的。

不，也许是更多面。

滕文煦和解语真看到了自己变暖的那一面，又是否会在某一天感受到他变冷的那一面？

那泡沫般的些许温暖，是否真的能挡住永恒的深寒？

藏起的冰冷，是否会在某天刺破外面的茧，伤害身边的人？

夜露湿沉，凝起雾气环在周围，宛若云海。

更兼月色濛濛，晕染如纱，直似仙境。

不过，像陆念情这样被世事消磨掉许多热血与锋芒的，就要平静些，更多的，是追思与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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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灰甲年轻人显得有些慢吞吞，好一会才抱拳见礼，却也讷讷地没有说话。

月上重崖一片寥。

栖雾桥是鹊笼山后山的险地。

当然，若没有危险，这里便是胜景所在。

这手势陆念情倒是不认得，但想来大抵是鹊笼山这边为了交流特意创出，其实意思也能猜到，估摸着就是让众人各归其位。

刚刚围着陆念情他们的那些人立时整肃退去，干净利落，倒是那灰甲年轻人，在将要没入林间时，到底停了下来，向着陆念情，面容坚毅地再行一礼:“多谢少主授剑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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