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首红衣人感到奇怪，问道:“有理由么？像你这样谨慎的人，应该有理由吧。否则，你也知道，其实提前计划才是正常的应对。”

“正常？哼，如果你的对手不是个正常人，就不能用正常的想法去揣度。”黑衫人冷笑。

“既然出了这样的变故，那么他们又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呢？”唐惊梦凝心斟酌着。

银衫陆念情微微眯起眼:“大概，就是今晚了。”

银衫陆念情轻轻颔首:“而且，这么一来，至少对方会比我们急切。或许，就能借此占据先机。”

黑衫人长长呼出一口气，幽幽道:“不必。今晚戌时，就是最佳的机会。”

夕阳透着清寂和迷蒙，给人昏昏欲睡的感觉。

寒丘至高处那破败的小亭边，黑衫人和虎首红衣人并肩站着。

虎首红衣人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不禁摇头笑了笑:“看起来，你很有怨念。”

“无论有没有醒来，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黑衫人的声音里到底是多了几分阴沉。可以感觉得出，他的心情至少不是特别的好。

“需要把计划提前么？”虎首红衣人摸了摸下巴。

“这与怨念无关。”黑衫人沉声道。

虎首红衣人摊了摊手:“好吧，所以，理由？”

黑衫人似乎有些头疼于虎首红衣人的刨根问底，心里又很清楚这家伙就是这个样子，只好在狠狠剐了他一眼后，徐徐说道:“提前计划，无非是想规避宇文丹菱苏醒带来的风险。然而，这世间根本也不存在没有风险的事情。提前计划，意味着我需要通知麾下的每一个人。表面看起来，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毕竟都有着特殊的联络手段。只是，我说了，我们的对手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稍微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在他心中衍出千百种想法、千百种对策，这样只会让变数更多。面对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把柄。而且，唯有这样子，才是对他弱点的最大利用。”

虎首红衣人看起来倒还算平静，心情也没有太过糟糕，淡淡道:“现在怎么办？失去了宇文丹菱的踪迹，也不知道她醒来没有。”

黑衫人瞥了虎首红衣人一眼，不以为意道:“你表示生气的方式就是傻笑么？”

“傻笑？”虎首红衣人摇头，咧了咧嘴，“啧啧，这么潇洒的笑就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黑衫人没有打算接虎首红衣人的话，只是安静望向前方。

虎首红衣人于是抬起一根手指，眉眼轻垂，意味深长道:“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既然那么自信，怎么好像还如此害怕他？”

黑衫人大笑，并不在意虎首红衣人话中的挖苦，看那模样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虎首红衣人全然没想到黑衫人是这个反应，不禁扯了扯嘴角。

黑衫人却是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笑了个痛快肆意，才戛然而止。

他看向虎首红衣人，语调森幽，如同飘荡的磷火:“如果真正了解他的人，难道对上他不会害怕么？”

虎首红衣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轻轻咽了口唾沫。

******

距离戌时过去，只剩下最后的半刻钟。

有些人已在梦中，有些人注定无眠。

辽阳城南的颜虞记，曾经，郁鸾非在这里死战不休，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那棵熟悉的大槐树上，意外地挤了很多人。

千桐、木槿、夜橼，皆在此处。

他们从三天前开始，就守在了这里，不吃不喝，寸步未动。

当然，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困难的，大概是如何不被人察觉。

他们固然都精擅隐匿之法，可只是一颗树的话，终究有些太单薄了。

幸而，陆念情早有准备，提前炼制了藏形匿气的符箓，他们才能平平静静地渡过这三天。

眼下，是最后的时间了。

他们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极点，别说出声说话，就连神识交流都避免了，只是用简单的手势沟通。

然则，若有旁人在此，大抵终究会有些疑惑，千桐三人到底在等待什么、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付出这样的心力。

只是，对疑惑的真正解答或许反而会让人感到荒谬。

说到底，千桐三人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陆念情的猜测。

是的，仅仅是猜测，却是收获了无数信任的猜测。

其实这也怪不了陆念情。

敌暗我明，有关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人，情报实在太少。

猜测，能做的只有猜测，建立在合理推断上的猜测。

干脆些说，更像是一场豪赌。

在意识到生死之决将在所难免的时候，陆念情很自然想到了当年那场穷奇之变。

现在想来，那时候对穷奇的召唤恐怕并不只有祸乱辽阳继而猎杀陆念情那么简单。

也许，幕后之人根本就未曾将彼时的变故视作斩杀陆念情的机会。

在他眼中，一切，不过是试验。

为的是，将来某一天，揭开一幕更加狂乱与极致的盛景。

黑衫人忽而怪笑了一声，又立时收起笑意，冷冽道:“我们那个少主啊，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可是，我以为，我的运气会更好一些。”

“你这没来由的自信真是让人生气啊。”虎首红衣人洒然而笑。

“弱点？”虎首红衣人有些意外。

黑衫人的语调间多了一抹狠辣:“他的弱点，就是心软。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地方，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改变。”

唐惊梦似乎略微有些意外，落定棋子后摸了摸鬓发，无奈道:“原来如此。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管怎样，救下人那就是好事。”

虎首红衣人玩味问道:“这么确定？”

“确定。”黑衫人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反倒平静无比，甚至可以说有些枯寂，如一潭死水。

虎首红衣人抱起肩，淡淡道:“这么说，你更愿意承担宇文丹菱苏醒带来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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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黄昏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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