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疼痛瞬间衍生，似乎要把他撕成碎片。

痛！痛！痛！

害怕和犹豫，本就是两件事。

而这世上，并不存在那么多的无畏无惧。

然而，在引动诛仙剑气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害怕。

陆念情毅然将剑气引向了双目。

如果能活着，没有人愿意死。

陆念情也不例外。

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别的感觉。

可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

在绝望中寻找希望，每一步皆是与天对赌。

可陆念情生生熬着，甚至没有发出一丝的呻吟。

他努力克制着闭眼的冲动，但到了此时，睁眼与闭眼又有什么区别。

他只觉眼前涌起一抹血色，然后就被紫青色全然溢满。

他同样害怕，害怕这个选择带来无法承受的代价。

陆念情所化之剑，在万剑之围下，渐渐有了缺口，缺口处甚至慢慢有了锈蚀。

但。

哪怕是一柄锈剑，亦负不屈之灵。

再者，这柄锈剑，原本就是陆念情的象征。

无剑尚可挥剑，更何况是锈剑。

他并不去想自己，只是将每个动作都推衍到极致。

大道至简。

即使是平平无奇的一刺，亦蕴含着剑道真谛。

其实，沉浸在剑光中的陆念情，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他的双目，绽放着紫青光芒，却也已经血流如注，几乎将他之所在全数浸染，有如血海。更重要的是，他的气息在逐渐走向微弱，并且是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按照这样的态势下去，或许只要半炷香，他就得身死道消。

不过，无论如何，这些毕竟是能够想到的情况，陆念情并非没有预留手段。未至绝境，一切终不可知。但事实上，也有陆念情不曾想到的变化。那凭空出现在陆念情面前的锈剑，是他决然无法料到的。这锈剑当然不能说是普通，至少对于陆念情来说，意义非凡。因为它正是回雁楼的那一柄。初见之时，陆念情就觉得很熟悉，谁承想，会在这时候来到他面前。遗憾的是，如此状态下的他，并不知道这锈剑的出现。

明明是一柄锈剑，却仿佛充满着灵性，在陆念情身边环舞不息，甚而流溢出一缕缕不知从何而诞的银芒。这些银芒，像丝线般编织起环带，有如银河将他环绕，却是就此停止，并不靠得更加。银芒间，辉映着血色，透着莫名的意味，完全看不出到底有什么作用。

只是，这毕竟是从外界看。

实际上，陆念情所看到的，也出现了变化。

身化锈剑重重舞，似乎注定再无休止，却偏偏又在这一刻停滞。

他茫茫然不知自己是人是剑，只知道眼前的那些剑光瞬间散了个干净，不知所踪。

余下的，却是一道模糊的银色人影。

虽然模糊，但在一片紫青中，这一抹银显得尤为刺目。

隐隐约约能看到，银色人影向自己伸出了手。

陆念情怔了怔，似乎有些疑惑。

但紧跟着，他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不清银色人影的表情，可陆念情却是觉得，这银色人影似乎正因为自己的摇头而感到奇怪。下一刹，那银色人影笑了起来，又于恍惚间消散不见。

沐浴着极度疼痛的陆念情，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偏偏在这一刻晕厥过去。

等到陆念情再此醒来，已经不是身在那片无边无际的紫青中，而是真正的醒来。

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了，自己似乎正躺在地上，确切地说是一片血泊中。

他的怀里，是那柄锈剑。

当陆念情坐起身，看向那柄锈剑，莫名就想到了那道银色人影，神情顿时有些复杂。

他何等灵慧，立时想到了一些事情。

只是，这些事情，终究成为了永远的猜测，而失去了证实的机会。

陆念情微微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睛。

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与之前一般，连沾染的血迹似乎都没有了。

这多少有些不真实。

但当他再一看地上，这种不真实便自然而然消散了。

转而留下，似乎是隐隐作痛的感觉。

陆念情又看向不远处的剑匣，长长松了一口气，原本僵硬地挺直的身形稍稍软了一些。

其实，从苏醒的那一刻，陆念情就知道，自己又一次，赌对了。

幸运。

只能说，太幸运了。

或许，就是因为太幸运，才感到不真实的吧。

后来的后来。

那时候的疼痛，陆念情都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最后的最后，他躺倒在地上，笑着哭了。

略显遗憾的是，陆念情还是没有搞清，自己的异色双眸和诛仙剑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是给那些诛仙剑气找到了合适的载体。

以眼眸承受剑气，这大概算是空前绝后的举动了。

这么想着，陆念情干脆给起了一个名字。

但取名字这方面呢，他确实没什么天赋。

就像两个孩子取名字，也都是偷懒到了极点。

所以，这一次，还是将偷懒贯彻到底。

紫青剑瞳。

算是十分的朴实无华了，也确乎切中要害。

既是瞳术，也是剑术。

但更重要的是。

意。

诛仙之意。

就像诛仙剑。

它真正举世无双的地方，并非剑本身，而是剑中之意。

宁成魔，誓诛仙。

可惜。

天道尚且有穷尽，何况于一柄剑。

什么都消失了，只有一道道剑光漫天飞舞。

陆念情蜷缩着身子，仿佛被千刀万剐，甚至犹有过之。

这也是为什么，又一次面对剑匣中的诛仙剑气时，陆念情没有犹豫，立刻下定了尝试的决心。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抵便是这样的感觉。

然而，哪怕如此，在生死的边缘，陆念情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拼命去感受那些剑光。

起初，他是一具血肉之躯，接受着剑气的洗礼。到后来，他似乎变成了一柄断剑，在剑舞中腾挪着，挣扎求生。到最后，他终于化作了一柄完整的剑，劈、斩、刺、削、挑，用最简单的一招一式对抗着周围的剑光。

更何况，每个人都有数不清的牵绊。

谁都不舍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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