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宝眼神波动得厉害，似乎想起了更多的事。

帝恶继续说:“可那时候你明明有更多选择，不一定非要我出手。你是真墟，魔族的王，你手下的战士，遍布天下，多如繁星。我所说的天下，包括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也包括过去，包括现在，甚至包括将来。”

“那你，要怎么对付他们呢？”他笑着问道。

这一问直接把百宝问住了。他只是想着像赶瘟神一样赶走帝恶，但对这些像是幽灵一样的杀手，他心里一时还没想太明白。

这一百万年来，这个沉睡在永恒夜的家伙，居然磨砺出了一副好脾气。

嗜血的魔鬼循着血味就寻了上去，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连脚步都没挪。“怎么会没关系呢？你会丢掉那份勇气，完全是因为我呀。你不记得了么？你为了杀死天火，把我弄出了永恒夜，也把自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说起来真是让人难过。”

帝恶摊摊手，很是惋惜。

百宝眼角一抽，想起了在蛇人山上的血流成河。那骇人的屠杀准确来说是帝恶的杰作，是他把力量借与百宝做到的。不然，光靠百宝那两下子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魔鬼终于舍得往前踏出了一步，与百宝的距离近了一些。他盯着百宝的眼睛，那一双既懊恼又心事重重的眼睛。

“我要怎么做，跟你没关系。”百宝最后说的这句话，心里没有一点底气。

就像是一个负伤的魔鬼对另一个魔鬼说自己还很强，最好离我远点，可是他还未来得及转身，腐败的伤口就露出来了。

“你会选择我，不是因为天火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你愤怒。你恨天火，恨他身上带有的那些老东西的气息，你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用最烈的火，用最冷的冰，最猛的毒，最酷的刑，将他形神俱灭，魂飞魄散！你才是你的目的。而这些只有我能办到，因为只有我会感同你的痛苦，只有我会感同你的愤恨。”

百宝笑了。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前一刻还在挣扎，但在听到最后的时候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抱着肚子，像是笑弯了腰。

用帝恶的话说，没有力量的暴怒叫做无能狂怒。

他发出一声冷笑，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他并没有因此觉得遗憾，他的脸上，写满了讥讽的意味。

“你果然变得更弱了。”

他说完后，身体逐渐化为雨滴，飘散进雨幕中。

随着他的消失，雨幕重新降落，那些雨幕中的雕像重新动了起来，急速地向百宝奔来，每个人手上都握紧了一把尖刀。

百宝站定身子，手中光芒指向苍穹。霎那间，在百宝面前的雨幕中，一个头发插着银尺的女子冲出来，手握长剑，挡在前面。

“亭雨，杀了他们！”

看到突然出现的亭雨侍，杀手们皆是惊诧了一下。这个从雨幕中出现的女人带着凛凛杀意，杀意在瞬间将他们包裹起来。

此刻，被唤出的亭雨侍身体幻化成数个幻影，一一对上了杀手的人数。

一个快到极致的闪身过后，亭雨侍已落在杀手们的身后，而他们的刀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一道血痕率先在其中一个杀手的脖子上显现，紧接着是其他的杀手，很快，所有的杀手纷纷人头落地，整个过程不过眨眼的功夫。

百宝不停地喘着气，雨水模糊了他的眼前的影象，只看到亭雨侍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前，默然地注视着他，身体却逐渐淡化。

百宝其实支撑不住亭雨侍更长的召唤时间了。帝恶说的没错，白骨森林的战争后，他体内的伤势更重，现在连亭雨侍一刻钟的召唤时间都无法达到。

他非要把亭雨侍唤出，是掘强地想要证明什么。

百宝淡然一笑，“力量，曾经我也觉得它真的很重要。我失去力量后，很害怕，害怕自己一无所有，所以那时我把她送给了沐王府，至少让她可以丰衣足食，不会被欺负。这十几年来，我找过不少方式来恢复力量，但都没有效果。不过这多年的生活也慢慢令我意识到一件事，在我想要的生活面前，力量其实是最次要的东西。我不需要毁天灭地，那不是我，我要的仅仅是我和她，过我们从前没有办法去过的生活。你明白么？”

帝恶沉默了，他轻轻地摇了下头，帐然若失。下一瞬间，他看到百宝举起了右手，手中漩涡涌动，幽蓝色的光芒逐渐变亮。

帝恶脸色寂然。

“还以为有什么新意呢？结果还是那套说了几万次的说辞。”百宝站起身，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平静。

帝恶脸不改色，传闻中的暴君也不像人们臆想的那样容易生气，相反，他还真有点阴谋家的样子，明明遭到了一顿臭骂，还是保持着笑意。

“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再说一次，我们不是一路人。那些恨的人，杀了就杀了，杀不掉也没法子。我不是你，不是你这种会扯着仇恨不放的人。把你召出来，是我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但我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他妈也还是要让天火死无葬身之地！但之后呢，我还是想过回我原来的日子，平平淡淡，无忧无虑，这世上的纷扰都跟我没关系。”

看着百宝的笑脸，帝恶第一次觉得那么恶心。他板着脸，被戳穿了的魔鬼没有重新掩饰，只是冷冷地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只要答应帮我重塑身体，不只是杀死几个凡人，我还能帮你恢复力量。你连力量都不要了么？”

他不再掩饰，直白地说道。

帝恶腰椎稍微挺了下，猜到了百宝现在的窘迫。

还是方才的微笑，宛如阴谋家的微笑，“靠着这把魔剑么？就像在蛇人山那样，所向披靡。可惜，你早就没有了这样的勇气。你的这份勇气早就丢了，在蛇人山上的屠杀，还是我借给你的勇气。不然，跟现在的情况差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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