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快换好了毛衣和大衣，惨白的俊脸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眉间微蹙的表情，还是能看出来，他此刻有些眩晕，但他竭力在控制自己的身体。

而且，他暂时也不敢让她知道。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再议……

沈明天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你放心，她还不知道，董事会为大局着想第一时间对外封锁了消息，唯一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已经被送到了医院。”

这个人是真的爱他女儿。

他似乎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下床，拿起旁边的大衣要穿。

沈明天不明所以。

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孱弱和痛苦。

赵渡晃了晃身体，拢紧眉头:“唯一快要下班了，我答应了她，晚上会去接她一起吃晚饭。”

沈明天作为一个父亲，有些心酸，也有些感动。

看着这样一个倔强的孩子，沈明天无声叹息，一把拦住他。

“阿渡，你先冷静一下。”

“沈叔，我现在很冷静。”

“阿渡，你现在是个病人，你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阿渡！”

“沈叔，让我去。”男人很坚持，低沉的嗓音在病房里掷地有声。

沈明天不知道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以他现在的身体，说不定他还没走出医院门口，就会莫名死去。

他为什么还要坚持开车去接唯一？

他就那么不怕死吗！

“阿渡----”

“沈叔。”赵渡沉默了一会儿，“你不知道我有多爱她，就算我马上要死，我也必须要在死之前再见她一面。”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他从浑噩的黑暗中醒过来，知道在股东大会上那一瞬间控制不住一切身体机能蓦然失去意识是什么可怕的感受。

如果……他来不及怎么办？

如果他下一秒就死在这里怎么办？

在死之前，他总得见她一面。

沈明天一脸心疼:“阿渡，爱情事小，生死事大。”

赵渡凝着沈明天沮丧的脸，忽然苍白的笑了一下:“沈叔真的这么认为吗？”

沈明天一噎，身体僵住。

当年沈唯一的母亲叶清如病死的时候，沈明天差点儿直接跟着去了。

要不是还有个孤苦伶仃的沈唯一在世上。

他真的活不下去。

赵渡知道沈明天是华城有名的情种，感叹一声:“我现在的心情，就如同沈叔当年的心情。”

话止于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明天木然的放开手。

赵渡走到门口，打开病房的房门，离开了有暖气的房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冰寒刺骨。

他觉得昏倒之后，步伐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刚走了两步，胸口有些急喘。

“阿渡，有件事----”沈明天站在赵渡背后，又突然叫住他。

赵渡以拳抵唇，咳了两声:“沈叔请说。”

“唯一年纪还小，如果你……”

他有些不忍心说下去，懊恼的站在病床边，烦躁的捏着拳头。

赵渡却在听到这话后，生生愣了一下，原本空洞的心脏突然窒息得一阵麻木，顷刻间，又撕裂般痛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捂住胸口，猛咳了几声。

喉间涌起一抹甜腥。

他缓缓张开手掌，看见掌心那抹鲜血，又飞速紧握成拳，沉下声音，一字一句道:“沈叔，我明白。”

……

沈唯一在研究所楼下的一座小风雨亭里等人。

下班之后，不少人陆陆续续都走了。

穆妍撑着雨伞从大楼里走出来，远远的看见沈唯一坐在风雨亭底下。

“等人？”

沈唯一挑眉:“嗯。”

“等谁？”

“你不是明知故问么？”

穆妍驻足在亭口，嘴角扬起个意味深长的笑:“赵渡已经很久没来研究所了。”

沈唯一没说话。

穆妍又道:“听说唯度集团重新开始，现在正重整旗鼓招聘精英技术团队，准备东山再起，我决定跳槽了，你呢？哦，我忘了，你什么都不会，怎么跳槽？”

她这话，带着讽刺意味。

沈唯一从容笑道:“我对科学技术这块不是很熟悉，所以就不去了，不过，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

穆妍微微一笑，透明的金丝边眼镜下，一双黝黑的眼睛说不出的深沉:“他好像马上就要订婚了，日子就定在除夕那天。”

沈唯一淡淡抿唇。

穆妍生怕戳不中她的心窝子，笑盈盈道:“跟他订婚的对象是我们明天有限责任公司老总的独生女，听说是个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漂亮公主，想来，这个女人能得到赵渡的青睐，应该有什么过人之处，是我们这些女人是不能比的。”

沈唯一噗嗤一笑。

穆妍疑惑的看向她:“沈唯一，你别装了，我知道你也喜欢赵渡，你跟我是一类人。”

沈唯一道:“是啊，我喜欢他，那又怎么样？”

穆妍冷笑:“我得不到的人，你也得不到，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很平衡很满足，恨不得能将沈总那位独生女引以为知己。”

沈唯一歪了歪头:“你想跟她做知己，她未必喜欢你。”

穆妍冷呵一声:“你一个做后勤的怎么知道。”

沈唯一眨眨眼，眸子清亮:“因为，我就是你们沈总的独生女，沈唯一啊。”

穆妍微愣，“你不是被……”

公司里一直有流言，沈唯一是被高层包养了，所以才有机会进入研究所。

她一直深信不疑。

因为她始终不肯承认沈唯一过得比她好。

“我现在就让你张叔去接她，你别去，就躺在这里，好好养身体。”

“我去。”

赵渡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一双精致修长的眼睛格外的黑。

他平静的看着沈明天，像是对死亡根本无动于衷，而临死之前让他最忧心的事就是，时间到了，他要去接沈唯一回家吃晚饭了。

“沈叔，唯一她……”再冷静的男人，在说到自己心爱人的时候，表情也开始出现一丝裂缝，“她也知道了？”

“去晚了，她会站在路边冒着雪等我。”

赵渡喉咙涩了一下，又淡淡的说:“我担心她会着凉。”

沈明天心里五味陈杂，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回应。

赵渡安静下来，没说话。

偏过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傍晚灿烂的云霞垂落在天边，呈现出瑰丽的渐变色，柔软的光线洒落在华城皑皑的白雪上，渗出耀眼的红色斜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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