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样可以平静地应对思念之苦，谁知还是一发不可收拾。又勾起自那以后与玉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叹如今横生隔阂，心中似那冷雨寒风，更是莫名愁苦。唯有借酒浇愁，拿出知遇醉弄一阕《钗头凤》。

醉酡了，扶阑眺，暮色茫茫离雁杳。

这一切无不让一尘惊叹。

在了无的指引下，他可以领略佛国世界的妙法；在琴声中，他可以享受飞仙的韵律；在和僧众们一同抄写经书、在向画匠们学习塑描彩塑时；在晨光普照光明穿过黑暗落在菩萨的脸上时；在看到菩萨详和的双眼还有淡然的微笑时。在像了无一样趺坐于菩萨面前观修时……

这里无数洞窟中的佛像、佛教故事、经变、神怪，以及几乎每个洞窟洞壁上都可看到的飘舞的飞仙……

与玉雪分别的时日已近一年光景，一尘不免忆起二人初见时那个美好的中秋之夜。分别以后每日沉浸于佛仙世界，总是惮于探听她的音讯，且权当是音讯杳无。

这应是修行的快乐。

他竟能领略到修行的快乐！

岭含秋，水横流，冷风难醒，劲酒浇头。

大概记得，应是到了中秋时节。只可惜今夜怕是看不到圆月了，只有莫名的冷雨寒风令人无限惆怅。

在九层佛阁之上倚阑而坐。听一只小雀在雨中零碎而显得孤单可怜的鸣声，正如自己此时的心境。

嗖、嗖、嗖。

云烟缈，凡尘绕，一襟幽梦独痴笑。

总难留，确难休，夜阑人静，寂鸟说愁。

如此，看日升月落不觉已是冬去春来，春去又秋深。

了无低沉的声音似是一阵清风，吹醒纠结一夜的一尘。

“好，我随你们同去。”

终于下定决心，他要归隐太圣寺潜心修行，却不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安宁。而是这一年修行所悟:只有让众生心中开悟，从而虔诚向佛人人行善，才是真正拯救苍生。

众生皆为权利私欲争得死去活来，又有几人能悟得舍得的真谛。痴妄与执迷是永无止静的歧途，回归真善的本性，才能寻得心灵安居的乐土。

别去千佛洞，别去那金顶泛光的山崖，那泓清静的大泉河，还有那一片静默的胡杨林。

这是梵天施予大漠巨大的玉石金砖。已然成为一尘心中永远的佛国。

……

圣山，一尘已经很是向往。

依然是看在眼中，却又高远得遥不可及的样子。

了无右手一指，道:“前面有个馆驿。我们将在此把骆驼和马匹送给山民。我们可以顺便打一下尖。”

一尘抬头一望，果然不远处有土屋数间。那土屋的外墙已然斑驳得与山体浑然一色。屋上悬一旗，上书一个“驿”字。早已被风雨吹打得十分破旧。

“为什么要将骆驼和马匹送掉，我们抄写和取回的经卷怎么上去?”一尘有些不解。

“圣山的道路坎坷艰险。马和骆驼断不能行。只有僧人们自己背上山去方可。此次上得圣山，回归太圣寺。对僧人们而言意味着很长时间，也许说不定会是一辈子，再也不会下山。所以这些骆驼和马匹留着也无用。况且太圣寺的香火，全仗圣山的山民们长年供奉，将这些马匹和骆驼无偿赠给他们，也算是佛祖对他们笃诚信仰的回报。”了无说话时看着一尘的眼神有些异样的内涵。

这话其实也是在问一尘是否真的想好要上圣山清修。修行无疑是以苦为乐，苦中寻乐。正所谓:早素面来中面素，绿蔬青果半生熟。香薰雾绕阿弥陀，茶冷还温续慎独。

一尘却笑道:“佛学需要在世间广为传扬，得道高僧不可自顾修行，应将佛祖之智与善授于天下苦众，要让世人皆知福因的根本在于善。世人信佛是为祈求自身之福，而僧人修行是为世人之福。所以若我修成定要时常下山，将福因广播民间。”

了无听了很兴奋，“嗯，不错呀，一尘。你虽然只是随我等顺道修行，一年的时间尚不足。却比我等更为开悟。老僧早看出你应是佛学奇才。”

一尘方觉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妄言之嫌，“这只是我这一年的切身体会，佛学博大精深。我尚在门外窥望，岂可称奇。”

志远一脸真挚，指着了无和自己，“是啊!你未入佛门尚且如此，若是入我佛门，其成就必在我二人之上。”

“阿弥陀佛，一尘妄语，且当一笑!”一尘惭愧不已，忙双手合十谦逊的向二位高僧鞠躬。

说话间已到。馆驿内有些山民和商人在歇脚闲话。见是太圣寺的僧人，一个个忙起身施礼。

太圣寺的僧众们怎敢怠慢，纷纷合十敬礼。

山民们又议论开来。

“早听说太圣寺的僧人们下山去各地取经，如今总算是平安归来，真是佛祖保佑哇!”

“是啊，是啊!如今兵荒马乱的，到处是强兵悍匪，路途艰险呀!”

“不过现在好了，贤王活捉了金人三公主。马上要与金人议和了。以后总算要太平了。”

“贤王真是了不起，大英雄呀!”

“墨将军也不错，他率一千精骑竟敢直捣敌人主营。只可惜……”

“除了墨离，有一人堪称大英雄。他一人一夜间杀金兵精骑数千，却毫发未伤。”

“你说的是赵一尘吗?

“他可不是一般的人。据说他可是当今圣上的兄长，自古立长不立幼，本可以做得皇上之位，他不但让位给当今圣上，且帮着平定江山。岂止英雄二字可以评论?”

“但我听说皇上尚不能容他，仍在暗中……”

“嘘，快别妄议天子。这里可是馆驿。”

“哦!……”

些许沉默。

“你们说的那个赵一尘已经死了。”

当这话从一尘口中道出，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他。

“啊，不会吧!”

“你怎会知道?”

……

一尘淡然地道:“是的，千真万确。他因为错杀了阳关将士，自愧而亡。我们沿途没少听说过的。”

“原来如此!”

“那真是太可惜了!”

听罢一尘所言，了无不知是喜是忧。但这说明一尘凡心已了，铁了心要随他们上太圣寺。

“一……”

当了无欲唤一尘，一尘忙伸手示意止住，然后平静地道了声:“师傅，我们该上山了吧!”

……

“一尘，千佛洞诸事已毕。僧众们今日就要起程回太圣寺去了。你是否已想好随我等同行？”

啾、啾、啾。

“玉雪，你走时曾让我自问，是否原谅自己不再自责。可是一年了，我的心中仍是万分愧疚，无颜见你。时常痛恨自己杀人太多太过暴戾，而每每在佛前忏悔，心中方可平静……玉雪，这一年你过得还好吗?”

且不说是否与佛有缘，但一尘却似乎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望向东南，相思如风欲向伊人。

只见雾雨茫茫，荒原莽莽。

无奈情归何处?

一切都归于平静。

只要在这里，带着这种平静的心境，每一天都满是收获，也让一尘不再彷徨，不再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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