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坐着只是品茶，阁楼上微风轻拂衣袂，他们良久没有说话，居然并不是那么尴尬，也许因为彼此都总是感觉亲切吧。就算喜欢如此，也不能真就这样一直静静待着，于是二人又异口同声。

“你……”

因贤王不在府上，一切外务由郡主掌持，下人们对皆空少佛早已熟识，便直接将他领至郡主处。其实也是郡主有令在先，否则王府下人也不敢私做主张。

那时语嫣犹在怡心阁抚琴。

之前找寻蕊儿之事本不想劳烦贤王府，也不至那么迫切。现在花翁病情加重，另外昨夜艳红楼这一趟发现三皇子心怀叵测，又曾与小郡王亲近怕是别有用心，多少得让贤王有所提防，思想再三皆空还是决定去贤王府走一趟。

而皆空明白贤王府现今面临的压力有多大，王府表面势大其实子嗣、谪亲却少得可怜，小郡王又不堪大用，语嫣柔弱的双肩不得不为父分担。这是其一，另外火烧狼人的自责也在某种程度上令其难以精神大好。

“永镒果然居心叵测，你于艳红楼所见也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郡主口中永镒就是三皇子，以王府的能力，或许这个人早就在谨防之中，因此对于永镒语嫣所掌握的情报应该只比皆空的多，这一点皆空不是没有想过，所以他之前不想漏过任何一处细节，包括无为宫和那些死士的特征。希望能给王府哪怕多一点点帮助。

似乎都是一句对于近况的问候，但因为同时开口，他们又以相视一笑而止住。

一时二人无话，只因心中各有所思。但在二人眼里，一段时间的离别今日再见时，对方的精神状态似乎都不如从前。

就算皆空自悠云山庄以来功力从未回复饱满，恐怕这位驭气极境的高手精气神的略失，唯有语嫣可以窥见人心、及因异常关切而细致入微的慧眼才能发现。

“王爷他……”

以解尴尬，皆空方问及王爷。语嫣领会好意，但请皆空放心，自有王府侍从跟随，还有冷风暗中保护。

“据我推测，柳无情想于朝堂对父王不利，还没那么容易，至少需要一段时候，应该在武林会盟之后，我们会好好利用这段时间。至于虎符一事，若是别的将领还真不好说，但父王是世袭勋爵，那是历代祖辈浴血奋战才建立的不朽丰碑，或许仅凭这一过失还不至被别有用心的人就此扳倒。”

说是这样，其实来此还是有另一层意思，只是需要选择时机说出来，这似乎是他有点私心了。那就是皆空在想有没有可能通过王府或者干脆就是语嫣去请皇太后向三皇子施压，令其放弃蕊儿。因为他知道语嫣不仅是郡主还是常宁公主。

“你乃少佛，佛家的大智慧语嫣不敢班门弄斧，但儒家讲仁爱恻隐，认为利他才是为人处世的大智慧，也才能获得人生真正的幸福快乐。所以像你这样的善者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这话让皆空无以反驳，“还是郡主……”

话到一半，语嫣微摇纨扇笑着打断道:“这个话题再不要说下去了，否则我们难逃相互吹捧之嫌。”

于是皆空不好意思地抚头傻笑。看来郡主心情有好转气象，心中犹豫是否就此别过，人却已从座上立身。

语嫣料到他要走了，轻抿双唇，便道:“少佛要走了吗?那恕语嫣不能远送啦!”

是的，今日不比往昔，父王不在，母亲本就和自己诸多间隙，毕竟王府规矩太多，她总不好开口留人，何况留又能留几日?

于是皆空就此别过。

“说笑，你怎的不如我，你乃是有大智慧的人，语嫣才望尘莫及。”

“大智慧，从何说起?”

总而言之，语嫣只想让皆空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完全不需他的帮助，他可以全力去做自己的事。但愈是这样皆空反而愈是担忧，以至想好要语嫣去请太后帮忙的事也未能出口。因为这事涉及一个极为敏感的情节，有关贤王与太后的秽言，实在不是一两年的事了，而且这事也不仅在宫中流传，如若让语嫣去求太后，会不会……他觉得还是不给王府添麻烦为妙。本以为语嫣会予他透漏些许朝堂上派系争斗的局势，现在看来她压根就不愿自己这个僧人参予进去，而冷风就一直可以直接为王府效力，正因为想到这个，皆空也算可以稍稍放心。

“至于蕊香仙姑之事，请你勿要以为我有私心，我以为不可操之过急，从大局而言，永镒那里最忌打草惊蛇，具我所知那位仙姑暂无危险，她与其丈夫的团聚相信自有水到渠成之时。花翁年事已高又染重疾，何妨善意欺哄，知道出家人不许诳骗，这个可以让如意代劳，就和老人家说人已找到，只是三皇子乃是权贵，人要出来，还需斡旋数日，如若这几日他老人家万一病情重大，甚至可以令白衣扮作蕊香仙姑，但愿能让他捱过那道槛。”

一大早，从常宁寺出来之前皆空先去静禅长老的禅房通告了一声，一则要请寺内的僧众多多照应别院的两个病号。二则毕竟是客居寺院，虽然如意乃是常宁寺的大善主进进出出倒是不忌。而他自己其实本该是个挂单客寮的游僧，不仅得居别院还带着狼女，昨夜又偷带回一个杀手，虽然人家心知而不过问，但说不得这事会给这里惹上什么麻烦，总得告知长老并得到允可才好。也正是担心这一点，他在出门后还特意仔细处理了昨夜冷眼蝠一路上留下的血迹。虽然静禅长老自是一如既往无有多话，对皆空而言常宁寺的僧人们愈是优容自己，自己愈是不能大意。

语嫣曾经见过花翁，其貌以《理·哲》中寿篇推算，将不久于世。当然只是依书中记载推测，所以不敢乱言。也就是某些老者特征过于明显，其他则更不敢如此肆意推断。

想想郡主所言极是，再次强闯无为宫显然不可行，愈速则不达。何况现在看来蕊儿之事与王府已不可避免的有着些许牵连，他感觉语嫣在下一盘大棋，所谓一招棋错满盘皆输，皆空愈发觉得不可轻举妄动，何况她已肯定蕊而暂且无事，以王府的能力这消息应该可靠。

此刻和尚心中不免对眼前人愈发倾佩，“郡主果然心思缜密，运筹大局，小僧自叹不如!”

倒是郡主先声问候，“少佛来了，这些时日事务颇多，未及问询你们找寻蕊香仙姑一事可有着落?”

皆空先前一阵怔愣，并未及时回话，只因上得阁来听到琴声后忽然想念起了师傅，不由地目光悽然。这让语嫣误以为事情不顺，或者所寻之人已遭不测，不由地眉头微蹙。好在少佛即时回复过来，便将昨夜之事如数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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