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心里万分焦躁的时候，那两个被他派出去的亲信，终于趁着夜色回到了大营之中。

阿鲁纳没有耽搁，直接将二人召进了自己的营帐，向二人询问起一路上的收获。

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国力大增，将原本生活在这里的林胡、楼烦、匈奴等部族驱逐到了更北方的草原，在此设置了云中郡，筑造了九原城。

从春秋战国一直到汉初的数百年时间里，云中和九原，都是华夏文明与草原文明对峙的第一线，双方为了争夺这片土地的所有权，死伤的将士数以百万计。

九原城，最早是由春秋战国时期的赵国修建的。

在他看来，唐军就好像草原传说中躲在暗处的魔鬼，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一口将自己生吞。

和大军之前路过的那些城镇一样，九原县在铁勒人抵达的时候，也已经成为了一片焦土。

站在城墙上向外望去，四面的原野中，无数即将成熟的冬小麦，被唐人付之一炬。

......

这些天以来的种种见闻，让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唐人一定是有阴谋的。

虽然不知道唐人究竟打算怎么做，但是每在大唐境内多待一天，阿鲁纳就觉得危险离自己更近一分。

“回禀巴什，小人越过狼山，进入草原搜索，发现离狼山百余里的草原，近几日确有大股骑兵活动的痕迹。”

“只因急于向巴什复命，对方又太过小心，小人并没能追踪到他们的下落，不知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马......”二人中被阿鲁纳派回草原的那人首先说道。

听了他的话，阿鲁纳彻底坚定了己方能够突破西受降城进入唐境，是唐军故意为之的想法。

闻着空气中挥散不去的焦糊味，阿鲁纳的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阿鲁纳闻言并不怎么在意，当初他从曷揭林口中得知有这条通道存在的时候，就已经被告知过这条道路的大概情况。

反正也没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仅仅只是自己本部的数千兵马，以那条古道的容量，完全能够畅通无阻地通过。

稍作沉吟之后，阿鲁纳对二人吩咐道:“明日大军开拔，你二人便带领三百骑游走到那古道附近，接应本巴什与花当部的勇士西归......”

“一切但凭您的吩咐，巴什！”二人郑重应道。

阿鲁纳点了点头，吩咐二人各自下去准备。

......

等到二人走后，阿鲁纳又觉得有些不够保险，当即下令将手下所有达尔罕都找了过来。

达尔罕，在西突厥和铁勒的权力体系中，是比巴什更低一级的部落贵族，也是突厥军队里的中低级军官，其地位和唐军的都尉、校尉差不多。

按照草原的法则，这些人在他们各自的族群内部，有着比阿鲁纳更重的权威。

阿鲁纳想要带着族人跑路，必须先得到这些人的支持，否则除了直属于他自己的兵马，其他人他一个也别想带走。

当然，阿鲁纳也不是那种会挂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

让人去传唤这些人的同时，在营帐附近安排了数百刀斧手。

这些人如果能听他的，那也就罢了，可如果他们不愿意跟着一起跑路，那么阿鲁纳不介意教他们做人。

......

没过一会儿，十几个身穿铁勒贵族服饰的人就在亲卫的带领下走进阿鲁纳的营帐。

和阿鲁纳不同，他们最近几天的心情很不错。

九原城在唐人看来不过是一座“有些特殊”的普通城池，然而在草原民族眼中，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无论是秦汉时期的东胡、匈奴，还是之后的鲜卑，柔然，对于中原王朝的征服，都是从这座城市开始的。

因此虽然直到现在为止，铁勒人都没能在战场上占到丝毫便宜。

可是能够长驱直入，深入大唐腹地，拿下九原城，重现草原民族当年的风光，还是让他们的肾上腺素飙升，几乎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看着一脸趾高气扬模样的众人，阿鲁纳的心往下一沉，对于能否说服这些人，又少了几分把握。

权衡良久，阿鲁纳最终决定还是单刀直入。

巴什大人拍了拍面前的案几，让众人安静下来，幽深的目光巡视全场，沉着道:“诸位贵人，本巴什决定，将部族的大纛后撤百里，撤到回乐县去......”

回乐县是铁勒人攻破西受降城后最先拿下的唐朝县城之一，其位置处于松府和灵州的交界地带，离阳固发现的那条出关古道，只有小半天路程。

虽然阿鲁纳已经对抢掠大唐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唐朝的富庶对他还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在他看来，将军队拉到那里，算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果唐军击败了铁勒，那么他的部族，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从阳固古道逃回草原。

可如果铁勒能够成功破坏唐军的计划，那么他完全可以重新回头，加入到抢钱抢粮抢女人的队伍中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阿鲁纳转头对另一人问道:“本巴什让你去探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被问到的那人抚胸一礼，答道:“回巴什的话，小人沿黄河溯流而上，确在阳固方向发现一条古道，可直通草原。只是古道狭窄，并不利于大军行动。”

因为除了在西受降城留了一部防守的兵马以外，铁勒大军已经全部进入了大唐境内。

这个时候还在草原上活动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大唐的兵马。

又过了数天，时间进入五月，铁勒大军的先锋抵达了松府西面最后一座县城九原城。

无论那些人是安北诸部的骑兵，还是从其他地方绕到草原上去的大唐本部兵马，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草原上，就是为了堵住铁勒人唯一的退路，将铁勒大军围困在古云中之地。

......

后来随着汉武帝击败匈奴，历朝历代疆域不断扩张，中原王朝的边境线不断向草原深入，这里才逐渐失去其战略地位，成为一座普通的城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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