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看了眼出现在门口，还穿着病号服的秦洵，随即朝他露出一种似笑非笑、半张脸还狰狞着的奇怪表情。

秦洵看着无量那张似乎是因为面瘫而努力做着面部活动的脸，心情有些复杂。

“啧。”游方叹口气把画卷塞到了无量枕下，走上前去拉她胳膊。

“你为什么还故意往反方向躺。”游方看着无量一副僵直的样子，认命把她的胳膊又放回身侧。

无量身体像坠了千斤重这会连扭头都还有些困难，只能直挺挺的躺平望着天花板：“我…好沉，动不了。”

游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行了。既然你师叔来了我就先走了。”

“勉强能行吧。”无量卯着劲往床沿扭，游方在旁边抱着手看。

不行咱打个视频呢。

“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成功倒是没成功。

无量机械地低头看了眼抓在自己手里的，被整根掰下来的病床扶手，然后陷入沉思。仔细又认真地思考这个大概要赔多少钱。

游方出病房的时候，伤得不轻的秦洵已经到病床边坐下了。

无量看着他握住自己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断去的小指。害怕他悲伤难过，无量反手将秦洵的手握住，却见对方表情一瞬间有些不自在。

“没事的师叔。手已经不疼了，也没有其他哪里不舒服，就是身体还不太能动…”无量话说了一半，秦洵就默不作声地把手从无量手里抽出来，甚至还面无表情的揉了揉手。

但是无量不敢说，看着游方一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头的架势，无量还是决定再努努力，万一就复健成功了呢…

虽然附身纸蛙的成年师叔是在纸庄就和自己分开了，可后头的小孩师叔经历过的，成年师叔也会产生对应的记忆。

无量有些了然，也就是说除了在轮回隙里发生的事，师叔是一概知晓的。

“自徐宅分开后，我因为用画卷的力量救活了你，被他送去了轮回隙。”无量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探头去接秦洵剜下的小块苹果，“但是我在那里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是谁。还碰到了奇怪的双胞胎小孩，她变作我的样子，拿走了画卷和我的木剑，好像说要夺走我的身体。”

秦洵微微点头：“嗯。她确实短暂地上过你的身。当时我尚在病中，没能做到根除她…”

“不是的。”无量因为有些着急，半个身子快够下床去，“是她切割了自己留下一部分放在轮回隙，想来应该是给自己留了退路，若是被驱逐出我的身体，也不至于魂飞魄散。”

“那就说得通了。”秦洵又剜下一块送到无量嘴边，“我听游方说你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木剑了？”

木剑！

无量想要翻手看手腕，却因掌握不好力道，翻起的拳头直直砸在了自己大腿上：“嗷嗷嗷！！”

“算了。这些等你好了再深究。”叹口气秦洵继续开口道，“也就这两天了，很快你就能恢复好了。”

无量一边紧紧盯着自己的拳头一边在心里无声流泪。

“啊，出院之后你应该还有小十天的暑假。我要回祖宅一趟，你…”

“我也要去！”无量接住递到嘴边的苹果块含糊不清道，“我同师叔一道回去，也好有个照应。”

“好，那我先安排订票。”秦洵抓着个只剩柱状果核的苹果啃了两口扔进了垃圾桶，又到洗手间去洗水果刀，“对了，上你身的那东西掐了宋柯脖子。你记得要去找宋柯道歉。”

！！

无量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可一想到宋柯那个别扭劲最后还是妥协道：“那师叔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让他今天下午过来呀？我觉得还是越快道歉越好。”

“嗯。过会我就打电话。”秦洵擦干净手又提起无量放平，“明天我办出院的时候会给你也把手续办了。过会中午我让周仁把中饭带上来。宋柯我会联系的，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做就再睡一会。”

无量乖巧闭上眼睛，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等到无量呼吸趋近平缓后，秦洵倾身刮了刮无量的鼻尖这才转头出了病房。

游方就等在病房外头：“决定带她一起回老宅？不用我帮你看孩子了？”

“嗯。”秦洵神色淡淡，“带在我身边也省得我再挂心。”

“行了。她既然醒了便不会有什么事，况且她应该还有想要了解的，让她自己去摸索吧。”游方拍了拍秦洵的肩膀转身往电梯口去，“有事再找我。”

秦洵朝他微微点了头就回病房联系宋柯去了。

无量闭着眼等了许久，确定秦洵不会突然回来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掏枕头底下的画卷，但因为动作还有些不受控制，好几次砸到自己脸上。

“郁…攸？”无量还是头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喊他名字。

画卷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最后打了个还挺大的哈欠：“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无量看着画卷飞了没多久就又回到枕头边摊平，有些试探地开口：“你怎么好像没什么精神？”

“因为认主了。这个主人还不太行…我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汲取。”画卷一边说一边又往无量颈边卷了卷。

认主了？

无量囧着脸想了半天：“你这个，哈哈，不会是认了我吧？”

病房里一下安静下来，过了片刻无量感觉画卷在自己耳边深吸了一口气。

“可不就是你吗！！！早知道你这么弱我为什么不就做个闲散画卷，非得受你的限！”画卷一边在无量耳边咆哮，一边卷起个角去敲无量脑袋，“而且看你这水平你这几年都不会有太大进步。你为什么这么弱！”

“打住打住！”无量有些不耐烦地猛地把头扭开，“怎么还人身攻击呢你！人身攻击要不得啊我告诉你！”

画卷叹口气：“唉。本来只是弱了点，现在竟然整个瘫痪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无量猛地又把脑袋扭回来：“我只是暂时还没恢复好，控制不好身体和力度而已，不要好像我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一样啊！”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画卷充满怜惜地合上了无量的眼睛。

“没弄错的话，我好像还没死吧。”无量抬手就把画卷从脸上揪了下来，“你干什么这样…欸！我能随便动了！！”

无量有些兴奋地撑起身子，蹬了蹬腿又甩了几下手，开开心心地下了地，捡起被游方藏在床底下的病床护栏，开始认真思考让画卷给它变回去的可能性。

“别想了。”画卷躺在无量病床上还滚了几圈，“这个我可变不回去。”

“你能听见我心里想的？”无量有些惊讶快两步又回到床上。

“哼。”

短短一个“哼”字，无量从里面听出了“这有什么难的这人别是个傻子吧”的无限嘲讽。www.)

“我不仅能听到你想让我给你修护栏。我还听到你在心里称呼我是画卷。”

无量非常不怕死地承认：“对啊，我在心里叫你画卷，你本来就是画卷啊？”

“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以后就喊我名字就行。我可不是普通的画卷，你记清楚了…”画卷还在絮絮叨叨，无量那边就阴阳怪气地接上：“你确实不是普通画卷，你只是个不会修护栏的普通画卷！”

“你信不信我把你病床剩下的护栏也给你拆了，让你一次赔个够。”

无量沉着冷静：“你是全世界最神奇的画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郁攸刚深吸口气，无量马上改口：“最神奇的郁攸。”

非常狗腿。

秦洵看着无量快要垂到胸口的脑袋，虽然知道她只是还控制不好身体，所有做出的动作有些夸张，可还是没忍住捧着无量的脸，把她脑袋抬起来摆正。

“不说这些了，说点别的吧。”秦洵顺手拿起游方买来的苹果，轻车熟路地从柜子抽屉里拿出特地从家里带来的刀，开始削苹果，“自徐宅你与幼时的我分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嗯。”秦洵把手放到了大腿上，“你刚回到身体里，控制不好力度，也能理解。”

看着秦洵有些发白的嘴唇，无量似乎想到了什么，揪起半个身子就去扯开了秦洵的衣领，裸/露的胸口处果然有个碗大的疤。

“醒了就起来。”游方坐在病床旁边翻看画卷，“肢体健全没病没灾的，好好一个年轻人光躺着发呆做什么。”

似乎没有料到无量的动作，秦洵慢了半拍才扯好衣服，看着无量不太明朗的表情斟酌着开口：“没事了。这处已经结疤了，我不是因为这个住院的。还有，你回来就好。”

就算不是因为那已经变成“陈年伤痕”的疤而住院，也绝对是因为自己在过去时间线里经历的事情让师叔受了对应的伤。

“对不起。”无量用左手盖住右手心情非常低落。

无量“哎哟哎哟”直叫唤，表情非常无辜：“我不是我没有，我真不得劲…”

“你师叔也伤得不轻，你能起来了就过去隔壁病房看看他。”游方看着因为用力面部表情有些狰狞的无量，最后还是扣住无量肩膀，把人整个提拉起来靠在靠背上，“这样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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