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扇子一收，憋闷道:“你想讲什么，讲吧。”

我压着细小的声:“唔，宰相肚里能撑船，为君上者自然海纳百川。无论我讲了什么，扶青哥哥都不可以生气呀。”

扶青目光闪烁，避而不答，以致我暗自笃定，清秋是打过他的。于是，我又问:“扶青哥哥，清秋打你哪儿了，清秋打你哪儿了，清秋打你哪儿了？”

扶青瞪我一眼，还是不答。有道是打人不可打脸矣，打脸则没面子矣。故，我再问:“扶青哥哥，清秋扇你耳光了吗，清秋扇你耳光了吗，清秋扇你耳光了吗？”

这幽怨的语气，这不甘的眼神，这惨兮兮的六个字，似乎让我发现了皇帝老子的短板。是以，我一路问他:“扶青哥哥，清秋打过你吗，清秋打过你吗，清秋打过你吗？”

扶青的威吓很成功，我不敢看他，便低头，舔了口糖葫芦:“我只是友善提醒，哼，男人说话太耿直会娶不到媳妇的。”

为君上者，晃了晃他的扇子:“你吃。”

我吃进一颗，边嚼山楂，边学话本里的词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扶青歪我一眼:“矫情。”然后又歪我一眼:“不生气。”

我呛了呛，等咽干净山楂，才语重心长道:“过刚易折，过直易撞得满头包。说话是门技术，得委婉点儿、含蓄点儿、隐晦点儿，否则会遭人记恨的。”

他停驻，话中略略威吓:“听你这话，是要记恨我？”

我谨慎道:“听说，魔界原本有很多梨花树，因为扶青哥哥不喜欢，所以全砍了。如今只留下两棵来，一棵在琉宫，一棵在菡溪湾。琉宫是先妖后住的地方，不砍倒也说得过去。可我好奇，菡溪湾那棵为何留着呀？”

扶青目光沉沉:“你怎不问，我为何讨厌梨花树？”

我接着舔糖葫芦:“一开始的确好奇，可后来想了想，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嘛。”

这耿直的男人，一张口，险些把我噎死过去:“你觉得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等吃罢最后一颗，我揉了揉肚子:“糖葫芦不顶饿。”

扶青望着蓝天白云，看也不看我:“所以呢？”

我叼着竹签，咬断一截又一截:“我饿了。”

近处有个酒肆，扶青牵我进去，要了满桌的吃食。一盘炒螃蟹，一盘黄花鱼，一盘鸡丁，一盘油泼肉，一盘溜肥肠，一盅清炖银耳，及一品什锦锅子。除此外，他还要了壶果酒，柑橘味儿的。

扶青手摇折扇，闷哼道:“糖葫芦怎么了，吃不得？”

我不说话，只默默低头，吃完一颗又一颗。扶青这蛮横跋扈不讲道理的，要么瞎，要么缺心眼。刚才给他不要，现在偏来抢，怪不得挨清秋打，太欠了，太欠了。

他擒住我拿糖葫芦的手:“那，你的喜好呢？”

我吧唧道:“我喜欢吃，喜欢睡，喜欢玩，喜欢不抄字不背书。”

又不是没打过？

扶青埋头，咬下一颗山楂，吃尽后才道:“我喜欢你少提梨花树，少问梨花树，少在与我独处的时候想梨花树。”

这这这，这糖葫芦……

我僵住:“扶青哥哥，这糖葫芦……”

他忍无可忍，化柄折扇敲我的头:“吃糖葫芦也堵不住你的嘴？”

这红润硕大的山楂，这晶莹剔透的糖稀，我嗅了嗅，递他嘴边去:“为君上者，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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