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男人肩头昏昏欲睡的阿波罗尼奥斯打了个哈欠，有恃无恐地俯视着周围的所有人。

刹那间，黑鹰中除了米卡杰的所有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两只非人类，纷纷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奇异恩典，脸上不约而同地挂出爱德华·蒙克的《呐喊》。

恍若是做了趟过山车，米卡杰看到自己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庄园之后，脑子里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与此同时，挥之不去的眩晕感让他忍不住搂着凯撒，在男人脚边难受地蹲了下来。而阿亚纳米则泰然自若地瞥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留在庄园里的其他人听到了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的活，从其它的空间聚集到大厅中，神情紧张，葛城桂木更是连打扫时的围裙都没有脱下，沉稳的深褐色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光。

不过好在这个过程仅仅持续了几秒，暗徒渐渐从身前泻下散去，熟悉的庄园大厅的内饰在香槟色的眼眸中徐徐展开。

米卡杰忍不住收紧胳膊，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自己真的吐出来。而他怀里的凯撒被勒疼了，随即发出不满的低吼，瘦小的身体扭动挣扎了片刻，便后腿一蹬，灵巧地跳出少年的怀抱，落地，然后甩着尾巴，转头怒气冲冲地走向阿亚纳米，并大大方方地在男人的鞋面上窝成黑乎乎的一团。

“没事，不必担心，黑百合。”

面对黑鹰里年岁最小的部下，银发男人流露出罕见的耐心和容忍。他轻描淡写地安抚了对方，便将手中的纸袋交给了葛城，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平静得犹如被秋风扫过，看上去丝毫没有在意几秒前的遇袭以及路人们排斥的眼光。

“第，第一次！”

“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耳后自然卷曲的银白发丝轻微拂动，在看不清的地方，男人的唇上绽放出不经意的戏谑。这让好不容易缓过劲的米卡杰怔了怔，才琢磨出对方话中的意思——没关系，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体会各种便捷的黑魔法——此刻少年那迟钝的大脑也顾不上分辨真假，就发号指令给虚弱的肠胃，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但大部分人还是十分默契地迅速收拾了脸上不太适合的震惊，这个时候，只有黑百合瞪大了眼睛，惊叹的目光率真地投向他的上司，以及那两只陌生的幼崽，恍惚间，似乎有无数的星星洒落在粉紫色的眼瞳深处，散发出熠熠生辉的光亮。

只见他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想摸一摸蜷缩成团的凯撒的脊背，却不料它突然抬头，咧嘴龇出小小的獠牙，奶凶奶凶地凝视意图冒犯的陌生人类。

“所以说是因为这两只小宝宝，阿亚纳米大人才使用魔法的吗？”

随后，他的余光落在身侧，那个把身体蜷缩在一起的少年身上，停留了好久。

好不容易从呕吐感中走出来的米卡杰深深吸进一口空气，秋日冰凉的气流顷刻间流转于五脏肺腑，驱散了浑浊的意识。他摇了摇脑袋，也转身，打算去生壁炉的火，可还没走几步，就被阿亚纳米给叫住了。

“别忘了，你后脑的伤还需要换药。”

只剩下两人的大厅空空荡荡。男人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弯腰捞起霸占鞋面的凯撒，安放于自己的臂弯里。阿波罗尼奥斯则神气地伏缩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两只眼睛都要满足地眯成弦月似的缝。

“这只是小小的惩戒，我不需要掂量不清自己实力的下属。如果还有下次，就不止是转移魔法那么简单了。”

落地窗外的日光绚烂耀眼，挂满男人低垂的睫羽。从始至终，那双冰山似的星眸都没有施舍半分余光给予金发的少年。他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梳理着凯撒漆黑的毛发，一下又一下，可是从口中倾泻而出的话语却并非如此温柔。

而米卡杰呆呆地愣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男人是在生气他挡箭的事。可保护长官就是副官的职责之一，他没想到男人竟然会如此抗拒。刹那间，少年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但理性和感性的交锋让他想问却又不敢问，只能眨眨眼。

然后满头问号地答应下来。

而那边，当休加以轻松欢快的语气说出真相的时候，黑百合忍不住嘟起了嘴。他求证性地昂起头望着阿亚纳米，但银发男人却始终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反而淡淡地将话题圆到了两只小黑豹身上。

此后不多一会儿，黑鹰参谋部的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把刚刚的话题遗忘到脑后，交谈了几句，确认他们的顶头上司真的没有受伤，便又纷纷接着去忙之前中断的事情去了。

被拒绝靠近的黑百合只能委屈地收回手。而他方才的话明显省略了一部分内容，尽管米卡杰对于话中那个“第一次”很感兴趣，但他全身的力气全部被花到了重新站起身这个动作上，囫囵地听了，也没精力再去深究。

“哈哈哈怎么可能，阿亚哥一定是因为其他的小动物才动手的，比如说某些不安分的小老鼠？”

这是米卡杰第一次被黑魔法进行空间转移，那酸爽的感觉就像是□□裸地被人挂在了正在升空的飞舰装甲外面，加速度所带来的不适让他的胃酸不停地翻腾涌动，好几次倒流进食道，差点呕吐出来。

二楼的走廊里，休加逆着光，笑呵呵地趴在大理石扶手上，没人能看透那副方型太阳镜镜片后的眼瞳，究竟迸射出怎样的光亮。此刻他的腰间没有挂刀，但米卡杰还是能远远地感受到附在刀刃上的那抹戾气，仿佛是刻在了骨子里面，再怎么欢脱的口吻也掩饰不尽。

不过“不安分的小老鼠”这个比喻，少年还是觉得无比贴切。同时，他也不得不感叹那位太阳镜先生敏锐的洞察力。

稍微有点嫉妒。

“阿亚纳米大人，您没事吧？怎么突然用魔法了？”

原本正在二楼客房整理内务的黑百合也是焦急地冲了下来，迈楼梯时看都没看台阶的数目，娇小的身影旋风似的晃过，几乎要失控地撞进男人的怀里。但好在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白嫩的小腿一顿，堪堪地停在了银发男人的身前，不远也不近，然后扬起头，用稚气未脱的笑容掩饰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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