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抛弃信仰，为了守护信仰，

我不曾畏惧黑暗。

我都无法改变这样的结局。

斩杀掉数十名刺客以后，赫尔加的身边不知何时又涌来一波敌军。

从始至终……

为了度过寒寂的雪原和灼烫的荒漠，

但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悲痛生生盖过了她面对众千敌人时的恐惧——这样的恐惧与之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她望着前方涌来的乌压压的敌潮，沉着地闭上了眼。缠绕在身的光芒瞬息放大，将她淹没。

为了前路未至的曙光，

为了和你探索荒芜世界的真理，

为了与你共同越过嘲弄的深谷，

为了这片无比广阔的海，

为了成为你不可忘却的意义，

我与你并肩同行。

……

如果现在给他们一件武器，只要是能伤人的物件就好……他们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冲回去狠狠插入那群暴徒的胸膛。

可是……他们都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他们没有力量……

因为他们太弱了……

……所以活该遭受这一切是吗？

即使逃出生天，在这场战争中留下伤痛的国民之间，却酝酿着一种黑色的憎恨。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夜蝶发出低笑，扑簌着翅膀从人体内飞出，整齐有致地朝岛上的某一处飞去——

然而，它们却在半路被大量的光明吞噬了。

“快…快看啊！”

所有人——不仅仅是船上的人，但凡是看见那些熠熠发光的金色鸟群的人都愣住了。这些仿佛是由日光中脱胎而出的光鸟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一道道金线，划破寂静的苍穹，照彻了昏沉的天地，往岛上某一个方向直冲而去。

“那里……那里好像是港口附近！”有人很快就判断出了光鸟去往的地方。

紧接着，那个被光鸟汇聚的点爆发出了一阵刺目的光浪。待他们重新睁开眼，一种如光雾状的人形如千军万马般隆隆涌向四面八方，所过之处，似乎都掀起了不小的轰动。船上的他们不知道岛上现在的情况，顿时心急如焚，而稍微眼尖一点的则发现伫立在港口的七星传送门居然在颤动，看起来似乎是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

不过，他们也看清了从传送门内跑出了更多的像他们一样的人，其数量剧增，顿时堵满了港口，仿佛是有谁一下子把他们都塞入了那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船上的人很疑惑。

“啊——！那群海军又来了！我们被埋伏了！”

变故来得太快，这时他们也顾不得港口那边了，船上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这回来了至少十几艘的敌舰，船上的卫兵们慌了，多拉公大人他们被港口的那大波人绊住了，不可能给他们及时的支援……他们难道要死在这了吗？

那些吃人的巨船乘着水下的怪物朝他们汹汹赶来，不消片刻他们这艘船就会被冲击成碎片，落入水底怪物的口中。

卫兵和难民们对视一眼，都绝望地闭上了眼。

“轰——”

“……！？”

他们睁开眼，发现那团团围住的舰队不知何时被冲击散开来。刚刚在岛上看见的人形光雾群中居然有一团迅捷地飞向了他们这里。

其身如烈风，所至之处皆掀起一片骇浪，其势如破竹，手臂一动一挥，一艘船舰便炸得粉碎。

众人愣愣盯着救下他们一命的人，却发现这真的只是一团看不清形貌的光雾而已，一时难免有些失望。可失望过后，就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

“放心，你们谁都不会死。”

那团光雾居然开口了，还是一个清澈年轻的女音！众人惊呆了。

“我都以我自己的名义起誓了，总不能让你们都死在这里啊。”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其他人怎么听都觉得这个人看来对成功救下他们一事并不畅意。这个人的声音里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抱歉……对我这个状态来说开口说话是一件……让我不太舒服的事。你们快些逃吧，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那个人强忍着什么痛苦抛下这句话后，就匆匆离开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刚刚救下我们的是个什么东西……？她是人类吗？”有人这么问了。

“当然是人类了！”在辛德利亚商会中待得较久的一名资深成员有些得意开口了，“虽然声音有了变化，但绝对不会错的！那一定是赫尔加先生！”

“啊？是那位传闻中的「五色精灵」吗？听说他离开商会四处修行……现在是回来了？可听声音明明是个女的啊……”

“如果你见过赫尔加先生本人的话，那你就不会奇怪这一点了。”那个老成员感叹道，“原来如此，‘辛德利亚第一魔导士’……看来赫尔加先生成长得更加让人钦佩了啊。”

“可是你们没发现问题吗……”有人弱弱举起了手，“我是一个魔法师，虽然魔力微弱，但我看得出来，刚刚那种魔法……应该会消耗大量的魔力才对。你们当时也看到了吧，刚刚像那种光团一样的人形，可不不止是出现了十个百个那么简单啊……不管你们的赫尔加先生是不是传说中的魔法使，照我看来，一次性消耗如此巨大的魔力，无论是谁都承受不住啊……”

“或许，这是神之力……？”他们不确定了。

“我滴个乖乖，再怎么神那也是以人类之身使用的啊！”那个魔法师急了，“照这样下去那个人会死的！绝对会死的啊！”

众人沉默了。

从船上远远看去，名为“鲁夫”的光之鸟仍在源源不断地往岛上某一个方向流动着，遍布岛上各处的人形光雾时隐时现，每炸起一阵光，伫立在港口中央的方阵便颤抖一下，现在那个方阵看起来摇摇欲坠，却仍输送着岛上的难民集于此处，一如一直在支撑着各式魔法的主人。

魔法未曾中断过，一直在守护着这座岛上的国民。

魔法师望着孤岛，肃然起敬：“这个人是想以一命换你们所有人的命啊……”

船上无人再说话，小船缓缓前行，于海面上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轨线，逐渐浮泛远去。

……

「我和马哈德一直都很羡慕你们，可以跟在辛先生身边、一路跟着他冒险。」维特尔当时是这么告诉她的。

「也许这就是我们这群普通人的命运啦……你们看到的是更大的曙光，而我们却只想着怎么活在光下……」维特尔是这么说的。

「赫尔加，希望你一路平安。」

……

维特尔……维特尔、马哈德……

她的伙伴啊……那些她好不容易记下名字的商会的大家……

那都是，她朝夕相处的同伴啊。

几乎岛上所有的鲁夫都汇集到了这，所以她现在很清楚岛上的异动——她知道哪里仍然安全，哪里已经有人死去，她透过鲁夫，看到了许多已然发生过的事情。

就连她现在所使用的魔力，也是刚死去之人的鲁夫提供的……

作为曾经的夏姆拉修暗杀团一员，维特尔和马哈德死在了夏姆拉修刺客头目手上，贾法尔已失去一臂和半眷属同化为代价，与献祭生命的两人一起，拼尽全力击败了那个千刀万剐都不足惜的头目。

她透过鲁夫，看到了那些她可以叫得出名字的故人，冰冷地躺在泥泞中，被那群侵略者践踏而过。

赫尔加一动不动地跪坐着，除却流动的鲁夫，她像一座残败的雕像。

周围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仿若未出现过激烈的打斗，浓重的腥气堆在她的身旁，可她却什么都没闻到似的，麻木地跪在凝固的血泊中。

「希望你一生幸福。」

这是维特尔和马哈德的鲁夫，给予她最后也是最初的祝愿。

「我更想在这个世界纵情自由地呼吸然后死去呢！」

密斯托拉斯……不要再折磨我了……

「美丽的事物总是永恒的，赫尔加。」

……

永恒……

究竟有多长？

分／身魔法传达过来的讯息与她自身的汹涌心绪相互激荡挤压着她的大脑。她不知自己是如何保有余力地去和那些被她救下的人交谈的，她的心神根本不够用，七分来不及悲痛，三分为这执念拼出了命。

她知道自己的分／身每时每刻都在救人，自己的身体反馈机制也在告诉她魔力正在被不同的她大量消耗着——没办法，救人需要魔法，她的分／身不知杀了多少敌人，夏姆拉修的刺客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布于岛上的各个传送魔法阵依然在张开着，这也是一个极其消耗魔力的大工程。她消耗了那么多的魔力后又弄出了一个军团的分／身……她的本体现在脆弱得只要轻轻一碰骨头就会碎裂吧。

她不敢动，一动四肢就会扯出撕心裂肺的疼。

她在心底嘲笑着这般无用的自己。

你瞧，你连个人都保护不好。

在这座岛的接近帕鲁提比亚近郊的边缘，大量黑鲁夫正不断涌向那里，她的分／身之一已经去往那打探情况……为了让那边的分／身更好地去思考，她还是把精神力都集中到那一处看看吧。

于是，在她收束了其他分／身上的精神力之后，其他的分／身基本上就只等于只剩下战斗意识的人偶了。

她慢慢地将主意识探了过去……

离黑鲁夫的源泉越来越近了。

“……”

“塞莲……缇娜？”

看到那个体型巨大的黑色魔物，赫尔加愣住了。

黑鲁夫被大量吸入眼前这个巨大的蛛身人面的怪物体内，自内而外地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黑脓在其浅层皮表下涌动，周遭的生物都被喷射而出的毒气腐蚀了，她看到了不少帕鲁提比亚士兵的尸体。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旧友，若不是眼前的鲁夫的的确确在告诉她这一沉重的真相——这就是那位昔日高贵傲然的公主，现在已经堕转成为了这种黑色魔物。

那位曾以使毒而闻名全国的“毒蜘蛛”公主……如今居然真的应上了这一称号。

命运真是弄人……

真是……

令人愤怒。

本体在止不住的痉挛。那种仿佛全身上下骨头都被绞碎的痛感因为她无法抑制的颤抖而变得越加鲜明。

不好……

再这样下去，魔法就要崩溃了……

她想压下这股情感，但一看到眼前的塞莲缇娜，理智却怎么也回不过来。

再怎么说……

那也是她的同伴啊……

赫尔加能感觉到自己的本体在流泪。滚烫的泪水融化了凝固的血痕，一滴滴落入了土里。

塞莲缇娜成为了吸纳黑鲁夫的容器，而大量吸纳黑鲁夫的行为会给这个世界召唤出某种可怕的东西。这是白鲁夫告诉她的。

成为“黑之器”后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可逆转……塞莲缇娜，已经不是人类了。

她知道，自己又要失去一个同伴了。

“赫…尔…加……”

听到头顶微弱的呼唤，赫尔加惊讶抬头，塞莲缇娜居然还保有一丝理智。

她的分／身只是一团虚雾，否则她的脸上一定会露出惊喜的表情。

“对不起……”

塞莲缇娜只说了这一句话。

为这三个字，赫尔加原本颤抖的本体僵硬了。

对于塞莲缇娜所做种种，她已经从黑鲁夫内了解到了，较之白鲁夫，这些黑色之鸟是直接以记忆片段呈现给她这些信息的。

为了扳倒巴巴罗萨的统治，塞莲缇娜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谋划着利用辛巴德了。黑鲁夫向她昭示了，桀派是可以控制精神的魔神，所以塞莲缇娜很早就借比试为由在辛的脑中埋下了种子——也就是说，这是一种「监视诅咒」，即使之前有一段时日塞莲缇娜自行离开了辛德利亚，但塞莲缇娜依然能监视着辛的一举一动……

这一年里，塞莲缇娜不知是抱着何种心态，一直在注视着辛巴德。

……或许她与辛的交谈塞莲缇娜都看在眼里呢。

这些记忆里也展示了塞莲缇娜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在离开辛德利亚之后，塞莲缇娜成了一个奇怪组织的试验体，利用黑鲁夫的奇异特质，将身体改造成了如今这番非人状态；再接着她成为了帕鲁提比亚地下反叛组织头目，联合旧贵族以及被打压的平民，给国内制造了一系列恐慌……塞莲缇娜忍受这些非人的折磨与煎熬，又不择手段地去利用一切，只是为了贯彻心中的正确、为了扳倒巴巴罗萨而已。

赫尔加可以理解塞莲缇娜的心情，却无法原谅她将整个辛德利亚……让辛的国家陷入战火。

她知道，战争的主因并非是塞莲缇娜，但这场战争能来得这么快……难道就没有这位渴望复仇的王女的推波助澜吗？

“这个道歉，你应该向这些死去的人说。”

赫尔加直视着塞莲缇娜，抬手指了指身后处于水深火热的城市，一字一顿道：

“塞莲缇娜，这是你欠辛德利亚的。”

眼前的魔物颤了一颤，漆黑的脸部肌肉明显颤动着，却怎么也做不出一个普通的表情。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答应过你，不管你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赫尔加语气艰涩，“我都会原谅你。塞莲，不管我再怎么愤怒，我只能原谅你。”

“但……”

“我果然，还是无法原谅你。”

唯独这件事，我实在无法轻而易举地就给予你谅解啊。

因为现在的她也是非人形态，所以塞莲缇娜也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趁我还有理智，你快走吧。”塞莲缇娜沉默许久，然后开始驱赶她。

赫尔加并没有动。虽然她能感受到其他的分／身在被敌人消灭，理智告诉她这时应该赶紧抽出意识去主持局面，可这一刻她并不想做出任何行动。她悲哀地注视着帕鲁提比亚王族最后的公主。

她知道，她这一走，就是永别。

她问：“这一年里，你一直在注视着辛是吗？”

“……”

她又问：“你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

她：“好吧，算我问了一个蠢问题。”

“……”

她默了默，又忍不住道：“……他在这一年里，过得好吗？”

“……还算好。”

她点了点头：“这样啊……”

她轻声叹道：“他这个人，真的是很耀眼啊……”

“……”

塞莲缇娜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可她的眼瞳深处似乎是动了一动，又似乎依然平静无波。

“我早已舍弃人类的情感……你还是快走吧……这里很危险……”

塞莲缇娜又在驱赶她了。

她知道塞莲缇娜为什么会这么着急赶她走。

……啧。

“你以为，用你的死亡，就能换取我们所有人的原谅了吗？”赫尔加气极反笑，“怎么一个个都这样……死死死，在这种时候你们永远都不知道爱惜生命，总想一死了之，你们以为自己的生命贵重到足以换取所有了吗！别开玩笑了！”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觉得用自己的生命…就可以守护什么、挽回什么了吗？！……在命运面前你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啊！”她望着又一个想要赴死的友人，感到有些情绪失控。

“一路上清理了不少这样的垃圾，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啊。”一束魔法打来，赫尔加很快避开了。她抬头，居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赫尔加盯着这个站在塞莲缇娜一方的女人，缓缓道：“我见过你。”

女人有些诧异：“原来这东西能交流啊？我还以为是谁创造出来的人偶呢。”

赫尔加往下说道：“你是法兰，我在那个世界看见过你。”

法兰挑了挑眉：“……我现在只是帕鲁提比亚的神官而已哦？”

神官么……原来如此。赫尔加明白了。

因为这个“法兰”之前一直都是全身遮得严实的关系，她没能认得出面具之后的“法兰”其实就是阿尔玛托兰时期的“法兰”。她还以为两人只是碰巧重名而已。如今看到了这个神官面具之下的真实面貌，她这才笃定这个长得秀美的年轻女人与千年前追随在所罗门身边的女子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千年之后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而且是以堕转的姿态出现在这？赫尔加无法忽视法兰周身浓厚的黑鲁夫，塞莲缇娜的堕转很可能就与这个女人有关。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世界不是已经……”赫尔加皱眉深思，总觉得这其中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你还敢回来……”塞莲缇娜深知自己是被这个女人及其背后的组织利用了，一看到元凶居然还敢自在悠然地站在这，顿时怒不可遏，牵引起了狂暴的黑风。

“哦？原来还保有理智啊？”法兰轻而易举地就压下了塞莲缇娜的暴动，“放心，再过一会你就会失去自我了，希望你稍稍再等一下哦。”法兰温柔的语气让塞莲缇娜更加狂暴了。

“你都对我、对这个国家做了什么——！！！”

“裘达尔这时还没回来么……小孩子还真是爱乱跑啊。”法兰自顾自地叹息着，忽略了塞莲缇娜的狂怒，“作为黑之器你做得很好呢，虽然这里的国民大部分都被莫名其妙地救下来了……但好在帕鲁提比亚的军队人数够多，同样可以作为打开暗黑点的食粮，你们都是功不可没的大功臣啊～”

“啊，我都快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刻了，就像上一个世界的光景一样——”法兰的眼中渐渐染上疯狂，“为了让扭曲的命运回到正轨，为了剔除所罗门的傲慢，为了迎接吾父的降临——毁灭——即是这个世界的新生！”

赫尔加实在想不通这个曾追随在所罗门身边的女人为何会变成这样，而且，她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边的鲁夫并不属于自己——确切的说，这个人并不能算是一个人类。

“你不是所罗门的手下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憎恨一切的模样？

联系到在海底迷宫时诺伦提到的最后一战、王与背叛者们……再联系到但他林迷宫里诺伦给她投放的那个「伊尔伊兰」降临世界毁灭的场景……赫尔加想通了某些地方，某些地方又实在想不通。

“啊，只要能见到我的缇斯……缇斯，瓦希德，我好想见你们啊……”法兰捧着脸，在她面前来回踱步着，脸上神情温柔不已，从始至终就忽略了她的发言。

“你背叛了所罗门王？”

“……”她这一句话终于引来了法兰乍然一沉的注目，“哼，原来你是被那个傲慢的意志派遣而来的啊，真是让人不快。”

“真是越看越碍眼，就别在这里让我心堵了——给我滚开吧！”法兰突然发狠，看到投射而来的大魔法，赫尔加面色一肃，正想应对，却被毒蜘蛛形态的塞莲缇娜拦下了。

塞莲缇娜挡在了赫尔加身前，大量黑鲁夫正吞噬操控着她的意志，可她奇异地还能与这股力量抗衡。

“塞莲…！快让开！这种魔法我自己可以解决的！”看到法兰的攻击魔法对塞莲缇娜奏效，赫尔加急了，想让她让开。

毒蜘蛛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她站在赫尔加身前，闷声不出地抗下了所有攻击。

“塞莲缇娜！你是傻子吗！”

赫尔加刚想为塞莲缇娜支起防壁魔法，却听到了往日熟悉的清透温柔的声音从面前这个庞然大物身上传来：

“我的朋友，请好好活下去。”

“带着我最后的愿望……与你喜欢的人一起，共同去开辟这个世界吧……”

赫尔加还想说什么，可毒蜘蛛劲风一扫，她没反应过来，分／身顿时就被驱散了，只剩焦急的主意识又重回了这副残破不堪的躯壳。

……仗着我的防壁魔法不防着你，所以直接灭掉了我的分／身，想要一个人独自承受意志被吞噬的痛苦吗？

罢了。

塞莲，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

那么，我也有我的选择。

……

因魔力使用强度过大，她这的身体内部损毁严重，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了……

反正她本来也只是被召唤进这个容器的一缕幽魂而已。

自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从未想过去探寻自己真正的名姓。

「因为，我的名字就叫赫尔加。」

其他的东西，又怎么比得上这三个字所含的意义？

“对不起了，塞莲。”

赫尔加笑着，加大了对魔力的吸收，又释放出了数十个分／身，重新接收了从岛上四方向她反馈的驳杂信息。

即使没她掌控，她的分／身还是贯彻了被她强烈的心念赋予的一句话——保护国民。所以现在虽然有不少分／身被干掉了，但国民基本上都从四散的传送方阵安全传到了港口。这样就好。

即使尽了最大努力，可还是有许多无辜的人来不及穿过传送阵，来不及得到她的保护，就这么死去，成为了她魔力的食粮……

她没有理会从眼鼻耳中流淌而下的温热，抵在唇齿边的腥甜被她压了回去。

所以，她果然还是要辜负那个人对她的期望了。

只要能守护好那个人的一切……

只要那个人能得偿所愿……

她早就做好赴死的觉悟了。

“……”

岛上的人民基本上都已遣送至港口完毕。

“……”

撑不住了，传送阵她关了，分／身也被迫消减了好多个。希望席纳霍霍他们没事。

“……”

她又拦住了一波妄图从她这闯过港口的虫子们。

真奇怪，身体明明已经不痛了，可现在却什么都听不见了，眼睛还被血糊住了，看什么都是血红血红的……

敌人似乎都被消灭了，她再没有等到新的攻势。有什么东西呼上她的脸，她猜测应该是自己的发丝在舞动，因为在刚刚几场战斗中，她的发带被削断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尘土拍到了脸上。

可她并没有听见一丝风声。

好安静啊……

赫尔加想象了一下被黏成一块块的红黑发丝随风晃动的场景，那一定丑极了，她可不想以这种样子和辛见面。

可是……

辛，辛巴德，我的王啊。

我好想见你。

真的好想好想。

你应该已经拿下巴巴罗萨了吧？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那种家伙才是。怀抱正义的王，总是能拯救好多好多人呢。

快点回来吧，我可是有好好护住你的国民啊，国土虽然要没了……但那些说要追随你的人大多都还在哦！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为大家找到新的家园的……

一定会的。

……

辛，我有些儿等不及想要见你了。

……

……

……

辛巴德原本差点就可以拿下巴巴罗萨了，他与塞莲缇娜一同追捕巴巴罗萨、又因遭其暗算金属器被破坏之后，塞莲缇娜主动留下来对抗了四天将军之一，并将追杀巴巴罗萨这个重担交至了他身上。

在他原本快要追上巴巴罗萨的时候，突然就被传送到了一个满是奇怪人物的异空间，他见到了让他的国家陷入混乱的真凶们——「埃尔萨梅」。他记住了这个组织。

这群人本想用魔法给他呈现出他的国家的惨状，却不想让他看到了他的国民大都被魔法解救的场景……他并不想理会这群人的惊呼，这群人仿佛没见过魔法般，居然质疑起他的赫尔加的实力来……哼。发生在赫尔加身上的事能叫奇迹吗？那明明再正常不过了。

巴巴罗萨还没有抓住，他的国家依然陷入战火之中，他必须得赶回去——在这样强烈的意志下，他居然真的被传送回去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回到帕鲁提比亚郊外，而是被传送回了辛德利亚王宫。大家都不在宫内，他在宫外找到了席纳霍霍他们……以及昏迷的贾法尔。发生了什么样的悲剧他都已经知道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港口，大多熟人都在那指挥着疏散难民，而海上的敌方军备也已被扫荡干净。多拉公说这是赫尔加的功劳，也不知赫尔加现在在何处。

露露姆告诉他赫尔加应该在守着港口往前的要道，据她所说赫尔加拦下了所有往这儿进攻的军队。这样的消息总算让他开心了一些，因为赫尔加归来了，也变得更强了。

辛巴德忽略了莎赫尔欲言又止的视线，带着同伴往赫尔加的所在奔去——

“……”

“赫尔加！”

绕过重重叠叠的躯体，辛巴德总算在这大片的血色里望见了那个纤细的身影。

只不过，在见到赫尔加时，那副面容着实吓了所有人一跳。

以她为中心，四周堆满了一座又一座由肉身搭起来的小山，她处在其间，披头散发，血污糊住她的面容，像个疲惫十足又带有浓烈血气的杀人魔。辉煌的战绩就这样垒筑在层层惨烈之上，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多拉公、席纳霍霍与马斯鲁尔三人，见到这以一挡百的场景也不禁油然生敬起来。

虽然身上满是血污，但赫尔加并没有显著的伤口，看来并无大碍。

众人舒了口气。辛巴德也不管周围的腥气，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跪坐在战场上的胜将，他日思夜想的人。

当辛巴德把手搭在毫无反应的赫尔加的肩上时，他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在触碰赫尔加的时候，手上传来的触感……就像一个风干的沙偶。仿佛只要他稍一用力，就会卸下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来。

“赫尔加……？”

他害怕了，声音里有着细微的颤抖。

“赫尔加……！！”

辛巴德试探了一下赫尔加的鼻息，却发现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还没使出什么力，眼前人就这么直直往后躺倒，他赶紧抱住了她，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抱住了一团轻飘飘的云，脆弱，几近于无，仿佛一触即逝。浓稠的黑血糊在白皙的脸颊上，掩盖了眼前人纯洁美好的容貌，那双如海深邃的蓝眸微阖，眼底清光不再，死寂沉沉，可唇边却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份残存的美丽就站在彼岸，离他越来越遥远。

其他人沉默站在辛巴德身后，心照不宣，气氛一下沉重起来。

“……”

众人没有注意到，在愤哮的沉默来临之际，周围残余的光之鸟又流转起来，几只鲁夫飞舞至赫尔加的身畔，这回它们不是作为眼前人魔力的食粮，而是作为眼前人最后的□□，落入心口，微弱地照亮这生途中的终末一瞬。

……

“嘶……”赫尔加被一阵疼痛刺醒，发现自己正被某个人死死捆在怀里，这个人现在正以一种奇怪的湿漉漉的惊喜目光盯着她，身后围站的一排人也同样如此。

席纳霍霍、贾法尔、马斯鲁尔、多拉公、皮皮莉卡……怎么都来了。战争是结束了吗。

辛……怎么又露出这种表情了，真难看。

她望着明显经过大悲大喜的辛巴德，刚想开口吐槽，却发现就在自己刚想开口的片刻，有什么东西正从她体内快速流失……这让她觉得惊恐。她伸出手，想要抓住辛巴德，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气力，手刚举起她就像遭遇了某种强大的压力又被迫垂落下来。

她这一细微的动作还是让辛巴德注意到了，辛巴德握住了她伸出失败的手，温柔又小心翼翼地贴向了自己的脸畔，她如愿以偿。但从对方温热的触感中，她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同——

她，就要消失了啊。

而且还是物理层面上的消失。她感觉的出来，体内的粒子正有序地产生崩解。她死后估计连个灰都不剩……

这副身体已经不行了。

她居然……就要以这种方式离开了吗……？！

“辛！”意识到这一残酷的事实，她急促地喊了辛巴德一声。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任何行动都是在与时间赛跑，她一定要在这短暂的时间之中，将心底所有的话一一倾诉而尽。

可是，当再次注视着那双令人心折的耀目金轮时，她再也说不出口了。她从中洞彻了一个可悲的真相，也望见了一个永恒的真理。

赫尔加从太阳的瞳仁里，看见了辉煌的未来，看见了崭新的明天，看见了一段未知的国度，那里有着她再也无法听闻的传奇，那里存在着一个布散烈烈希望之辉的神明。那位神明御宇天下，驾驭命运之潮，拖她入海，又将她置身光亮，让她迷乱在朝辉之下，又让她沉溺在他汹涌的汪洋深海中。他是世间最为不羁放纵任性的第一人，而她是世间最最死性不改之人。

被他抱在怀里，与他五指相抵，她从未离太阳如此如此地近过。

即使这样……即使这样。

我还是好想告诉你……

好想告诉你啊……

“算了。”

每说一个字，她的心便落下一分，她的话低入了尘埃里。她的语调是如此平静：

“我要离开了。”

“不！不……你一定会活下来的！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死啊……”辛巴德死死抓着她的手，然后，她的手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挤压之下一寸寸断裂，崩塌，化为了粉末，散在了风里。

“……！”辛巴德僵硬了。

她感受不到痛感，因为那已经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望着那个湮灭的地方，那里没有出血，什么都没有，只有像沙似的物质从中不断流出。仿佛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人类般，而是被时间加速风干的躯壳。

“别这副表情，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勉强笑了笑，似乎无谓这即将到来的死亡。

辛巴德不语，而是俯身伏在了她的肩头。

……她的肩膀并没有预想中的湿润触感，也没有听到少年的低声呜咽，只听到了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呼吸。她侧头看过去，辛巴德也正好抬起了脸。两人四目相对。

太阳黯淡无光，深沉恸烈的洪流仿佛下一秒便会汹涌决堤，天空塌了下来，大地碎成瓦砾，那乍然转暗的眼中饱含的意味顿时让她哑了声。

面对辛巴德轻轻靠近的脸，她笑了笑。

——那笑里是纠结，是解脱，是释怀，又是难以释怀。

湛蓝的天铺上一层灰蒙蒙的云，她的目光渐渐涣散。

死亡已降临她的身旁，在这个世界她所经历的画面走马灯似的一一闪现而过。飘零的红叶陷入无尽洪流所卷起的尘埃，那些遗憾以及未曾吐出口的心意，如同呼啸而过的梦，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阖上了眼，无视了周围人的惊呼。

命运之线难以改变，可她还是有稍稍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轨迹吧？只可惜，她再也无法看到太阳升起，光明遍布世界的那一天了。

从始至终，我的愿望只有一个——

那就是永远守护你。

而永远，刚好到此为止。

赫尔加又睁开了眼，一扫阴霾。她盈盈注视着辛巴德，那眼底深藏着最后的最令人神往的碧海，海阔鱼跃，晴光高照，现在尽赠予这个满眼通红的少年。

微风轻拂而过，带着些微的痒，万籁天音，突然都停歇在这一刻的风里。

万物啊，请让这个少年永远自由……

“辛，好好活下去。”

“不要哭……”

她望着辛巴德，又看了看他的身后所有伫立的同伴、友人、一路并肩而行的大家，他们眼底流露出的悲痛只多不少。

能在这些人的世界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已是她此生最大的殊荣。

……这样就足够了。

她突然想起了某个星光荧荧、风也是像现在这般轻柔的夜晚……

她想起了伊姆查克的雪，想起了萨桑的海，想起了艾尔缇缪拉的天空，想起了许多她恋恋不舍的惦念，想起了当初一无所知踏上旅途的自己。

她想起了过去所有的、总是如此鲜活崭新的辛巴德。

她总是口出狂言，少年总是走在前方，予她一身辉光。

「和我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吧！赫尔加！」

「美丽的事物总是永恒的，赫尔加。」

「赫尔加，我会成为你所期待的人吗？」

「赫尔加，无论如何……我的未来必须有你。」

「我想试着走上他的道路，并追逐他。」

「前路又何惧，有我与你并肩。」

「我这场人生的起点是你，终点也应该是你，而中间的路途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并永远在一起，你必须答应我！」

「向光而趋是人的本能，有谁不喜欢耀眼的太阳呢……」

……

是了，向光而趋是人的本能，有谁不喜欢耀眼的太阳呢。

辛，你的未来，我已经提前参与啦。

她露出了满足的笑，轻声开口，道出了多年以前便对自己下的判决：

“对我而言，这不过是踏上了另一种有趣的旅途而已。”

人群中，不知是谁这么痛哭着，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站至船头，为他们的国家行无声的注目礼。或以眼泪，或以愤恨。

我为你誓死而终。

……

从始至终……我都无法改变什么……

战火的硝烟已经蔓延到了整座岛上，第一波乘船逃难的国民满身疲惫风尘，恋恋不舍地回望着这个他们耗尽心血打造的家园，一座被生命之绿覆盖的美丽海岛，那里现在已成了血与火狂欢的泥潭。

万人心血付之一炬，他们目不转睛地深深注视着这场触目惊心的陨落，沉默的航船开始涌动着一波又一波的哭咽。

“那明明是我们一手建造的家园啊……”

面前是从四面赶来的精英刺客小队，他们的后方站着密密麻麻的铁面骑兵，整装待发，气氛凝肃，新一轮的战争一触即发。

在黯淡无光的天地之间，盔甲兵戈寒芒闪烁，像一条望不着边的汹涌银河，跨越不过的十方天堑，光是这压倒性的气势上就足以压迫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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