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可以没有罗宾，哥谭可以没有德雷克家族，但哥谭不能没有蝙蝠侠。

“我不是抱着想成为罗宾的心思进来的——虽然我们这个年纪的小不点或多或少都有妄想过，是的我承认我确实想过，但我有我自己的目标，我有自己的追求，甚至是自己为自己规划好的未来。”

……这算是在争吵吧。

提姆·德雷克坐在蝙蝠洞的椅子上，旁边通讯器里不时传来的女声大概是「芭芭拉」，这不难猜，全哥谭都知道戈登局长的女儿在两年前被小丑打断了腿，作为义警的「蝙蝠女」也在那之后停止活动，迭代换新。

“拜托，布鲁斯，你不能总……是的，我承认是他的话我确实认可，但——”

“我从哥谭前往布鲁德海文寻找格雷森先生，不是为了证明我拥有成为罗宾的能力，只是单纯抱着「如果蝙蝠侠不接受新罗宾，那么就让过去的搭档回来陪他度过难关」的念头而已。”

……在哥谭成长的孩子不可能不偏爱罗宾，他曾为了一张刊登了罗宾照片的报纸买下了该报社近一个月的报纸，也曾在月亮下带着照相机跌跌撞撞地追寻罗宾的踪迹，现在两代罗宾都在他眼前，一个成为了夜翼，一个只剩下沾着血污的制服，作为一个无法磨灭的伤疤恒久伫立在蝙蝠洞里。

提姆抬头看他们，超级英雄离他如此之近，却又如此遥远。

“我不想莫名其妙地成为别人眼中的替代品，也不想夺走别人存在的证明，能请你们更尊重一点，尊重作为「提姆」而活的我吗？”

“我不想成为罗宾。”

“……能理解吗？我劝告蝙蝠侠寻找一个新罗宾，这是因为我认为他需要帮助，他需要一个能约束自己的同伴。”

提姆是德雷克家的少爷，交友范围不算很广，但也没有多狭窄，他的梦想是成为这世界上最好的侦探，侦探或许会和义警打交道，但那只是暂时的。

杰森是布鲁斯·韦恩早逝的养子，交友范围小的可怜，他的辉煌也仅仅只是一些优异的成绩单，一套罗宾制服，他连生命都是短暂的。

“…我还小，”提姆干巴巴地说，“我真的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在那之前，可以先听我说吗？”

也不该因此指责他们的，这太幼稚了。

蝙蝠侠会带他来到蝙蝠洞治疗而不是去酒店开一间房，这就已经算是默许——甚至是在表达他的信任了。

……虽然带他进来的时候想必就已经准备好了防御的万全之策，希望没有什么记忆消除（物理）。

…物理也行吧，别是记忆消除（暴力）就好，尽管他觉得蝙蝠侠不会对小孩子做到这种地步。

“那么，”他听见布鲁斯这么问他，男人的声音是寻常的甜蜜，哥谭王子一向是很有魅力的，没有人能拒绝他，“如果是「我」向「你」寻求帮助呢？”

提姆：“……”

提姆可耻地被魅了*。

“义不容辞，先生。”他说。

可他又坚强地保留下了些许意志。

“但是能不要罗宾吗，就当您手下多了个打工仔？”

夜翼没忍住笑了一声。

“拜托，”他说，“蝙蝠侠身边的男孩，正常人一般都管他叫罗宾。”

他又笑了几声，提姆发现他的笑声和当年一样魔性，大男孩拍拍小男孩的肩膀，好心地提出建议。

“——但你可以试试给自己起个新名字。”

莉斯坦的手从他腰侧摸出几个似曾相识的监控器。

提姆沉默，理智告诉他蝙蝠侠这么做情有可原，情感告诉他……情感怎么告诉他的就不必提了。

小朋友瑟瑟缩缩地坐在沙发上，不敢动弹。

“……”

莉斯坦静静地看着他，他几乎以为自己的一切都要被看穿了，但是下一刻，属于姐姐的温暖掌心贴上他的额头。

“最近几天很危险，晚上早点回来，好吗？”

她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似乎只是看不下去的提点。

最近几天是什么日子？阿卡姆上一次暴动是在两年前…不，她说的是那些史莱姆……又或者不只是史莱姆？

金十字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莉斯坦既然已经成为了其中的一员，自然也会得到相应的资源，而“医生”究竟知晓了多少？这是否是蝙蝠侠监听他的原因？

小脑瓜子转得飞快，提姆诚恳地点了点头，莉斯坦说让他早点回来——早一小时是早，早一分钟也是早，好心的莉斯坦姐姐一定不会在意他的文字游戏的。

等到莉斯坦抱着医药箱回到房间，提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身上穿着的不是平常的衣服。

一件白裙子加一条用来束发的旧发饰，这是平常的状态，但是她今天穿了白衬衫和黑裤子，外面还加了一件外套，头上也换成了紫蝴蝶的发绳——要知道这对莉斯坦来说，已经不亚于盛装打扮了。

是派对？不，她没化妆，而且莉斯坦基本不会去。

聚会？也不对，那是另一套装扮。

……

…………约会？

他心神一紧，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个梦。

破破烂烂的玩偶，没有任何人支持的婚礼，普普通通的路人甲——人渣，这个时候就来拱白菜了？？？

芭芭拉听到了布鲁斯电话响起的声音。

那是一个属于蝙蝠家的紧急联系方式，总有些时候他们得靠一般科技解决问题，倘若现在电话里没有传来优里菲斯小姐的声音的话。

“是我想的那样吗，蝙蝠侠？”

优里菲斯小姐稳重的、甚至有那么几分乖巧地问着。

噢，好吧，芭芭拉驱动轮椅，义警确实对这位医生抱有好奇，但她也明白现在她该撤退了。

金发的病人挂掉全部通讯，把交流的时间让给了这两位矛盾的同行。

“……”

“…所以他是你的新罗宾。”

“……不完全是。”

“但他是你的新帮手。”

从很久很久以前，两个人的交流似乎就只剩下了匕首、荆棘、以及更深的痛苦。

“你能保护好他吗，向我保证？”

“我不能。”

“对，你是蝙蝠侠，”她说，“你能保证他不会死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吗？”

“……我不能。”

“一个我知道的地方，他至少能死在一个我叫的出名字的地方。”

“…我不能保证。”

漫长的、近乎是无尽的沉默死死地裹住了他们。

“但你会爱他，”她开始语无伦次，“尽管你从来都不是个好父亲，尽管你不会好好表达自己的爱但你会尽力去爱他——用你那拙劣的技巧，用你那饱遭磨难的赤红心脏，你会去真心地爱他，让他们意识到你的爱是多么的——”

她一下停了音，像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又过了一会后，电话里响起一声笑。

“所以你又要从我身边夺走他了。”

“…………”

“我更讨厌你了，布鲁斯先生。”

她听见男人的呼吸声，却没有听见他的话语，男人像是只被荆棘捆住脖颈的夜莺——又礼貌地等了他一分钟后，她依旧没有听到声音，于是便把电话挂断了。

然而该死的沉默仍旧挥之不去，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片刻后又把背挺得直直的，好像那样就能证明些什么。

什么也证明不了，她打开抽屉，在层层叠叠的杂物下找出一张四角都泛着黄的清单。

防晒霜、帽子、门票、照相机、背包。

…没有买过遮阳帽，游乐场附近应该会有卖，防晒霜这种东西用不到，但是多少也要准备一下，门票可以现买，照相机……手机大概也能抵抵。

虽然不完美，但可以现用。

如果以后有机会，还可以补上更好的。

她收拾好东西

“那个、莉斯坦……你要去哪？”

“游乐园。”

“？”

“我们一起去，你不是说要去吗？”

“？？但是我也说过……”

“我很害怕，提米，我们现在就去吧。”

夜翼向他道歉，二十来岁的年轻男性看上去有几分可怜的束手无策，这或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代罗宾，提姆想，他是作为蝙蝠侠的继承人而被培养的，迪克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太多属于蝙蝠侠的「浸染」，而第二代罗宾的待遇显然太过宽松——至少一代罗宾期间他从没看过罗宾飙蝙蝠车。

他也不能责怪他们，就像人不能去责怪树向着有光的地方生长，这只是他们生活里的一点点不太光明的小习惯。

大侦探提摩西，和替代品罗宾，甚至是「没有名字的小偷」。

“……小孩子都很在意这个的。”他说。

“他是你的新罗宾？”

一室寂静。

“是的，当然，”最先开口说话的是阿福，这位蝙蝠侠的管家总是体贴人意，“您的道路该由您自己选择。”

阿福说：“但我想布鲁斯老爷和迪克少爷想对您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对吧？”

一旦以布鲁斯·韦恩为中心，哥谭范围内的义警真实身份几乎呼之欲出——尽管他第一个猜到的并不是蝙蝠侠，而是杰森*，那个死去的第二代罗宾。

身份的诡异雷同，爆炸与死亡的时间叠对，更为重要的是，在那之前他见过杰森，虽然即使没见过最终也能通过渠道判断，但他已经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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