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的箭未停，但出于弓手的敏锐直觉，张宁依旧感觉出了东方正躲闪的不同。

那已经不是纯粹的躲，更像是在预判。

第一次看海，即使才仅仅六岁，但东方正却依旧被眼前的大海所折服，除了震撼，东方正想不出任何其它的词来描述。

而现在，东方正在面临张宁精准且连绵不断的利箭时，感受到的压力便如同那浩瀚无垠的大海一般，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对于当时被软禁在龙舟上的两人，除了做简单的修行，便是日常的看海，听海。

但即使是闪电，大海也能包容。东方正心态的变化，让他感受的压力一点点消融，他想象自己再变成暴风雨夜茫茫大海的一叶扁舟。

海纳百川，成其之阔。能容物者，物乃容之。

东方正头脑转的飞快，受其影响，飞快躲闪的身影也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张宁不是一个自大的人，虽然他降低了自己的箭速，但此时的箭速依旧不是一个普通试炼弟子可以预判的。

虽然东方正能活动的地方仅有数丈，但在东方正看来，这数丈的范围却变成了一处汪洋，而张宁的箭，却相对的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的“微小”。

一开始的时候，这种处境的对调，并没有让东方正的躲避变得简单起来，因为即使在大海中，张宁的箭依旧是闪电一般的存在。

试炼弟子一定进入了聚气境，虽然能依靠感受天地能量的变化，来感应周身附近的空气变化，但对一名弓师发出的箭进行预判，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张宁疑惑地皱了下眉，拉弓的速度下意识地快了一瞬。虽然是一瞬，到弓手向来谨慎，这一瞬也是再结合东方正先前躲闪速度进行了适量加速。

张宁想要看看，东方正是不是隐藏了什么，或者说东方正是适应了自己的箭速，已经可以躲避更快的箭。虽然一个人在不到两刻的时间，就能进步这么快，是一件极为不可能的事。

张宁的箭，依旧精准，只是在东方正看来，箭与自己却在慢慢对调着角色。

但比他们更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看台上那些星海学院的正宗弟子。

试炼考核，攸关参考人员人生的第一次大考，而且是修为尚不足以收放自如的试炼弟子，在试炼考核中，从来都是全力出击，别说是留手，在他们考核的时候，最优先考虑的只有一个——击败对手！

然而现在东方正喊出的这句话不仅颠覆了他们的思维，甚至挑战了他们作为武者的最终底线。

东方正不仅要让对方留手，甚至还公开地喊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因为敌人留手，那可是武者为了尊严，最忌讳的事。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现在的东方正眼中，张宁不仅不是敌人，甚至算不上对手，在他眼中，现在的张宁是他领悟刚才奇妙境界的最佳人选。

这种想法甚至让他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在进行试炼考核的对战。

面对东方正炙热而且真诚的眼神，张宁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重新张弓，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弓上搭上了两支箭。

张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但下意识里，他却觉得他必须要答应对方的要求。

张宁的箭速降低了一半，箭快速地到了东方正身前，东方正闪避的同时，朝着张宁感激地点了点头，却是没在说话，而且他再一次闭上了眼。

对于场上两人的举动，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包括评审长老。

“景长老，这是？”

风最奇盯着演武台上“对战”的两人，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这那还算得上对战，是对练或者说陪练还差不多！”

景武同样的莫名其妙。

“依我看，怕是东方正那小子在领悟什么，武技的突破，好多情况是需要有相应的压力，或者说是对手的压迫的。这小子怕是一开始就是打算让对方陪练吧！”

吕明坤长老的话，让景武和风最奇明显愣了一下，两者心中同时浮起了一个疑问。

“试炼弟子领悟自己的武技，这有可能吗？”

当长老们疑惑的同时，东方正却是依旧陶醉在自己的感知之中。

东方正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之中，虽然波涛不止，但东方正依旧能在浪涛之中选择最适合自己下足的落点，让劈向自己的闪电落空。

东方正感到满足的同时，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享受的笑容。

从容的应对，自然也就反应在了东方正脑海中的精神世界中，虽然现在那一片汪洋依旧波涛不断，但东方正却躲闪的越来越从容。

在他脑海里，闪电与阳光并存，无论他在哪里落足，都是一片碧波荡漾。

“这种感觉真好，不知道现在我的这种步法算不算上身法，如果是我一定要给它取名“踏波无影”！”

东方正脑海里第一次闪过了这个名字，但他忽然感到张宁的箭，加速了。

东方正夸赞的同时，更是意外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东方正这么一喊，不仅是张宁，包括周围正在对战，或者是已经结束对战，站在演武台下的试炼弟子都是一愣。

张宁加速后的箭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东方正的身前，东方正眼睑一紧，下意识地采取了动作最小，耗时最少的动作——侧身。

东方正感受到了这支箭的方向，也采取了最有效的方法，但境界以及实力的差距，让他依旧没能完全躲避。

东方正闪避的同时，开始反复回想当时他与养父在海上航行的场景。

箭依旧划破了他的左肩，虽然箭拆掉了箭镞，但依旧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啊！”张宁惊叫一声，快速收弓，刚想上前察看东方正的伤势，便看到东方正摆了摆手，脸上更是一副惊喜的表情。

“好箭法！不过可不可以降低些箭速，一次多发几支呢？”

只是当初高落的那句话却忽然让这个快要压倒东方正的局势，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裂痕。

既然面对的是大海，那就不要想着战胜它，你能做的只有变成它。如果要战胜那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只有变成它，熟悉它，进而超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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