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什么闲事，难道和那骗子是一伙的？”

“讲点道理，说假话的不是你们吗？”西装男叹了口气，无奈中带着鄙夷。

但是面对这些敲开了门，冒充警察说要调查儿子“伪造证件”的罪行的人，李光富的怒火与荒谬感，在恐惧面前又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有多少人是这样自以为正义地做着不正义的事情？有多少人发自心底地认为他们一家都是罪人？

伪造毕业证和公民身份要上门调查，还跑到父母的家里调查，你当我傻吗？

对方上手想抢夺手机，被西装男灵活地躲开了，他用左手架住袭击，右手将手机放在衣服下摆的口袋里：“怎么，被我说中了？”

虽然对这样一个一眼看去就是人生赢家的陌生人有着天然的嫉妒感，让他们眼中的“骗子”出丑的心情却站了上风：“我们是来收集证据的。”

“便衣警察？”人生赢家没有问具体的事由，而是用有点滞涩生疏的韩语说，“上门不是要出示证件的吗，已经出示过了？”

“我们是为了让那伙骗子得到惩罚！”被戳中了痛点的anti涨红了脸，愤愤不平地说。

“我也看一下，”西服男凑上去，眯着眼睛端详了片刻，然后他抬起头看了几名anti一眼，退后两步，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您好，这里是道峰区XX洞XX号，我遇到了便衣警察上门执法，证件中的号码属于瑞草区交通课，警号为XXXXXX，如果确认……“

“你！”

“我只看到了你们说谎的证据……”

他的话还没说完，anti们就动上了手，他们不敢直接上去围殴，就像他们找上门来也不是直接动手，而是冒充警察训斥一样，anti归anti，做出过了红线的事留下案底还是免了，即使被西装男的话气得不行，他们的打算也是把手机抢走查看是否真的打了警察局的电话，再推搡几下让他尝尝厉害。西装男继续伸手阻挡，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混乱中他的眼镜被打掉在地上，还被人踩了一脚，西装也在推搡中变得皱皱巴巴。西装男似乎也被激发了怒火，反推了前头的男人两下，借力后退稍稍脱离人群的纠缠之后，他眯着眼睛掏出手机，举起来想给眼前的人拍照。他的举动反过来又消去了anti们的理智，他们重新扑上去。

直到警察赶到——“住手，警察。”

作为上门吓人的anti，制服没法造假，证件他们是准备了的，只是开始仗着人多有气势没掏出来而已，被人这么横插一脚，不掏也不行了，拿出伪造的证件，向李光富那边晃一下：“看到了吗？”

“他是个骗子！”

警察：？

“请让我来解释一下，”西装男向李光富三十度鞠躬行礼，苦笑着说，“他的儿子被怀疑在美国的学历造假，现在回到母校以提供更多证据，MBC电视台的人跟踪拍摄，他们冒充警察的身份，想闯入私宅搜查。”

anti们嚷嚷着什么“他们一家人都造假”“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靠着伪造的学历得到名气的艺人就该死”之类的话，警察才大概搞懂了来龙去脉，不由得一阵头痛，和艺人有关的事最麻烦了，容易被媒体盯着。但是话说回来，虽然他们对艺人没什么好感，比起冒充警察、一看就是社会上的loser的几个anti，他们还是更偏向于一看就是修养良好成功人士的崔景瀚的解释。

西装男已经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崔景瀚，是与李善雄关系很好的弟弟，这两天恰好来到首尔办一些事情，担心善雄哥的情况，就过来看一下。”李光富为什么不认识崔景瀚也很好解释，父母子女各有各的人际关系，互相不清楚才是多数。

但警察也有件好奇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警号对应的是谁？”

“以前偶然见到过，对数字有印象，”崔景瀚说，“我不是很清楚警号编排的规则，会不会重号，但是他们给我的感觉已经很不对了，所以打电话问一下。”

“偶然见到”这个解释不是说不过去，负责交通方面的警察接触的人群很多，新闻也上得不少，问题是另一个：“你能记住号码？”

“我对数字的记忆力比较强，一个没什么用的小特长，”崔景瀚笑着解释道，“不信的话可以随便给一个数字开根号，让我看一眼就行。”

现在谁的手机上都有计算器小程序，狐疑的警察按崔景瀚的话，随便按了一个数字，崔景瀚说要靠近一点看，警察就把手机抬高了些，崔景瀚只扫了一眼，没等警察把手机拿开，就自己转过了头。

“2.9154759474，是吗？”他说。

警察自己看了眼手机上的计算器：“没错，会被圆周率吗？”他想起了某个“天才儿童考核项目”。

“会，”崔景瀚显得有点疲惫，好像有什么心理阴影一样，“小数点后五百位，要在这里背吗？”

“不用了。”听说有的人会有一些奇怪又突出的才能，没想到今天出警还遇到了一个，等等，这个人和Tablo很亲……有人能对数字过目不忘，也有人能上斯坦福还提前毕业？

“走，去警署，”警察对冒名顶替的人不客气，对崔景瀚却客气很多，“麻烦你跟我们去做个笔录。”

“好的，”崔景瀚也彬彬有礼地说，又转过身挡住了想出门的李光富，“叔叔，我稍后再来拜访，我还要和这几位讨论一下赔偿。“

“你的眼镜多少钱？”警察想起了以崔景瀚的形象用的东西很可能不是便宜货这个问题。

“一千万，”崔景瀚说，“我会提供购买证明，也可以联系品牌专柜，欢迎继续讨论‘造假’问题。”

这件事Tablo不打算在《超人回来了》里面详细地描述，人心有时候很奇怪，盼望着将意气风发的无辜者拽落云端，自作自受的人若是凄惨到了一定程度又会得到恻隐之心。在镜头前，这个故事被简化成“混在anticlub里的崔景瀚看到有人要上门找Tablo父母的麻烦，于是前往阻止”，Tablo甚至还说“景瀚的事让我好受了点，论坛的二十万会员里，我不期待有很多景瀚那样的人，但是看热闹的人至少有一些吧。”

起诉了上蹿下跳最厉害的二十个人，法院判了两个有期徒刑两个缓刑，在这之后，Tablo也没办法做到更多了。嘴上diss那二十万会员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平白多了许多死敌，就算是Tablo也只能现实一点，给一部分人留个台阶。

就像崔景瀚一样。

他没有说的是，崔景瀚的举动正义归正义，却不是完全的“光明正大”。那时的Tablo远在美国，MBC为了学历事件专门做了一集叫《TablogoestoStanford》的节目，心力憔悴的Tablo强撑着回到母校以自证清白，没能第一时间知道韩国发生的事情，而他的父亲李光富在家里坐立不安了几个小时后，就等到了离开警署的崔景瀚的解释。

“笔录做完了，我没有事，赔偿的要求也获得了支持，”崔景瀚首先介绍了一下情况，“我叫崔景瀚，和Tablo哥是邻居。”

邻居？

“您看出来了，我和他不是时间很久的朋友，但如果他们把我理解成学校后辈对情况有利一点，我就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一个修养好智商高的中小企业主和Tablo是从学校起就认识的熟人，旁观者更容易相信Tablo学生时代是个好学生，也更容易有“Tablo是冤枉的，崔景瀚是仗义的”这种想法，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得到普遍认同的观点。

接着崔景瀚又解释了他混在Tablo的anticlub里看到情况不妙就赶过来的事，李光富自然没有介意这个的道理，还有帮Tablo说话的人在“TaJinYo”里孜孜不倦地发澄清帖呢，但他好奇一件事：“如果证件上的警号你没见过呢？”

崔景瀚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警号编排的规则，也知道警官证应该是什么样。”

李光富愕然。

“想得比较多的生意人会了解一些可能用得上的知识，”崔景瀚无奈地解释道，“也会在不迷恋名品的情况下，随身带一些比较昂贵的东西，用来装模作样，或者对抗一些轻微的□□伤害。”有的人宁可损失上千万也不愿被打得鼻青脸肿，有的人宁可失去几天自由也不愿在金钱上大出血，崔景瀚不在意钱财，选择用贵重物品装模作样，或者碰瓷。

“我只有一点点近视，不到一百度。”他说。

李光富想到崔景瀚眼镜坏了之后非常不便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他呢？”没胆子暴力抗法的anti打算拉李光富下水。

警察才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李光富，老大爷应该是这里的住户，和这件事有关系？“请留个电话号码，我们后续会通过电话进行问询。”伪造证件这种事不能轻轻放过，但也不至于上来就把一切相关人员都提到警察局，这位老人应该是证人，又是住户，还怕他逃跑不可？

anti如果真有献身正义的心，就不会在网上搞匿名了，就算是有胆子上门的人，也不一定会有面对警察的勇气。相比之下起诉Tablo的人虽然蠢了点，好歹有敢做敢当的优点，不隐藏身份，手段也是正当的。线下施暴却用伪造身份的手段，也不知道底气是从何而来。

事实摆在眼前，谁是加害者谁是受害人再明显不过，赶来的警察打算直接把人带走：“伪造证件的是谁？”

李光富死死地盯着站在门口的几个年轻人，奔涌的血液几乎被冻结了，他的腹部传来一阵阵钝痛，沸腾的愤怒碰到那些义正辞严的表情，转过头化为冰冷的尖刺，扎得他遍体鳞伤。

西装男抬手一指，然后蹲下来，捡起被踩坏的眼镜。

哦，说不定还有财物损毁，警察想：“你们，走一趟，报警人方便的话也去警局，我们要做个简单的询问。”

“好的。”西装男点头，形容虽然狼狈了点，仪态仍旧无可挑剔。

“这是怎么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青年出现在anti们的身后，他的头发整齐地梳起来，戴着银色方框的眼镜，颜值出众，气度不凡，就差在脸上刻着“年轻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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