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来的……嗯，”果肉刚刚入口的时候只有淡淡的甜味，但伴随着与舌头和口腔的摩擦，醇厚的甜与馥郁的香气渐渐散开，充盈在唇齿之间，申东甲又用牙齿咬了一下，终于发出了满意的赞叹，“哪里买的？”

“宰范的官咖，”李埈京憋着笑说，“用哥的名字买，送到工作室，今天签收的。”

“没想冷落它，”李埈京让了位置，“我们发现了新的好东西。”

“这什么。”申东甲问。

“要是让猪蹄知道你们前几天还说它作为夜宵是最棒的，今天就被放在一边凉掉，一定会写段rap来diss你们两个喜新厌旧的家伙，”申东甲吐槽道，“让让，你们不吃我吃。”

“你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吗？”李埈京用手剥了壳，申东甲才看清里面不是坚果，而是一种晒干的果肉，在李埈京把剥好的果肉递到嘴边的时候，他没有多想就张开了嘴。

他和李埈京都是地下rapper兼制作人出身，平时分别以thequiett和dok2的艺名活动，美籍韩裔朴宰范比申东甲小两岁，比李埈京大三岁，却是作为idol，在韩国三大idol经纪公司之一的JYP出道的。在两年时间里经历了作为组合队长出道、大火、被翻出过去发言问题而离队回美国、问题被澄清、被经纪公司扣上“犯了更严重的过错”的锅而彻底离开原来的组合、往YouTube上传唱歌的视频意外大火、被韩美合拍电影邀请出演并借机回到韩国签约了主营演员的sidushq这一堆事之后，在2011年到来时，朴宰范终于可以安心地准备他作为solo歌手的第一张专辑了。李埈京在2010年初夏、朴宰范被退队却还没有回到韩国签约的时候去美国参加演出，因此与朴宰范相识并一见如故。见朴宰范因为和前经纪公司JYP关系还微妙的缘故一时不太好找制作人，李埈京义不容辞地上阵，并拉上了申东甲。

申东甲之前和朴宰范没什么交情，同意李埈京的提议一是他和李埈京关系好，二是这也算互惠互利，他和李埈京在主流没什么知名度，朴宰范作为2010年搜索量最高的idol，认知度比十个他都高，把这张专辑做好了，正好可以打响名声。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他承认朴宰范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这些都是后面的事情了。

申东甲：“咳咳咳咳咳咳……你说什么？”

“所以开始我就没有用我的名字。”李埈京说。

申东甲发挥了作为一个rapper对语言的敏感度：“那现在呢？”

险些把果核吞下去的申东甲终于理顺了气，听李埈京和朴宰范讲来龙去脉。

事情还要从朴宰范的这张专辑说起。“我登官咖，看到粉丝说要给这回的专辑冲销量。”朴宰范说。

申东甲点头。他和李埈京这样纯粹靠音乐吃饭的不怎么接触那一套，但是在idol那边，粉丝一买专辑就是十几几十张，从而让偶像的销量数字好看，进一步拿到打歌节目的一位甚至更高一些的奖项，都是很常见的操作。朴宰范官咖里的七八万粉丝基本上都是他作为idol组合2PM成员时圈的，听说朴宰范要发专辑了，当然搞的是idol的那一套应援法。朴宰范虽然有心靠实力吃饭当个正经的用作品说话的歌手，粉丝的想法也不能不考虑，若不是她们经历了那么多波折都不离不弃，朴宰范多半是没有办法回韩国重新开始的。申东甲也能理解，朴宰范想表达自我还是先从文身开始吧，第一张专辑就搞个不是很离经叛道的R&B。

何况申东甲是要声明的：“我喜欢你，但没有到会注册官咖的程度，你最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李埈京再次补充：“宰范哥的粉丝几乎都知道他交了一个叫dok2的朋友，说不定也知道dok2的本名是李埈京，哥的名字知道的人应该少一点。”

“这东西叫什么？怎么卖的。”申东甲又摸了一个自己剥开吃。

“龙眼？说是一种热带水果。晒干以后两千克装一箱，官咖里是加上运费和应援费卖的，两万元。”朴宰范说。

“不加应援费这价格都不算贵，你的粉丝是真的没想赚钱……这个还有卖吗？”

“这次团购已经结束了，我用哥的号问了还有没有剩下的货，发帖的还没有回。”李埈京说。

朴宰范：“猪蹄要凉了，哥。”

申东甲回想了一下猪蹄的味道，并将它与口中果干的浓郁香气对比，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回去再热热就行了，你官咖里的那个帖子呢，我去看看。”

那个“卖货集资冲销量”的奇葩帖子，已经成为了官咖中热度最高的地方。

朴宰范的粉丝群体年龄层比较高，很多都和他年纪差不多，甚至比朴宰范还大，大多已经工作了。步入社会的成年人固然有感性和理想主义的一面，比如对idol的不离不弃，同时她们也很现实，应援打榜冲销量也不是这两天就能搞完的事，还是先关心一下这么棒的零食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重大问题吧。

帖子的后半部分已经被收到邮寄的果干并亲口品尝了的粉丝淹没，她们的留言前所未有的统一：楼主什么时候再开团？中间还夹杂着不知情的粉丝在问怎么了，在得到解答后，也加入到了催开团购的大军中。

两万元又不算贵，何不试试呢？

申东甲的运气不错，上线的时候刚好赶上发帖人也上线了，她回答了大家的问题：

这是供货商自己搭了温室试种的，量不大，我全买了所以他给我打了折。剩下的是留着自己吃的，开团不够了。不过我去买的时候看到供货商还试种了草莓，说也要做成草莓干，尝了一颗觉得味道不比龙眼干差，要开团吗？人数够的话我再去找老板问问。

申东甲紧跟群众，在键盘上敲下了：

要！

然后朴宰范就拎着一个塑料罐子装的草莓干去KBS的《音乐银行》给自己的首张solo专辑《takeadeeperlook》打歌了。李埈京和申东甲跟着去给朋友应援，一路上还在聊销量的事，在催开团的时候他们还顺便看了一下官咖里的其他帖子，知道销量分冲上去的话，朴宰范在《音乐银行》拿个一位是很有希望的，当然也忍不住贫嘴，像申东甲就说：“官咖里多开团几次，宰范就更稳了。”

朴宰范：哥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我说真的，这个价格放在货架上也会很好卖的，你要庆幸没有大规模生产，你的粉丝也有能力谈下来，不然不会被放到你的官咖里。”申东甲说。

这很好理解，一个质量不差的产品如果产量够高，当然是找两三个经销商最省时省力，产量低的话不好和经销商签合同，才适合走零卖的路子。最后便宜了朴宰范他们。

“以后要是还要开团，弄成了常态的话，我是不是应该认识一下供货商或者发帖的粉丝？团购的量和金额都越来越大了，有点担心会出事。”朴宰范说。

“你的粉丝不一定会听你的，”李埈京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年龄层高意味着有钱和执行力，也意味着粉圈中的一些规则对她们没作用，他看团购帖到后面已经越来越专注于团购本身，都没几个人提应援费了，他只希望发帖的人还能记得这件事，而不是干脆转行卖货，“这次的活动期结束以后试一下吧。”

“打扰一下。”有人敲了两下旁边的墙壁，是过来串门的刘逸云。她是美籍华人，以艺名amber在S.M.旗下的偶像女团f(x)中活动，出道两年的f(x)以首张正规专辑的主打《匹诺曹》回归，在新兴男团beast回归之前，《匹诺曹》是朴宰范的主打歌《abandoned》的最大竞争对手。

f(x)在2009年出道的时候刚好赶上朴宰范出事离开韩国，他们也是刚刚才正式地认识了一下。不过在礼教森严规矩一大堆的韩国，走西方开放热情style的人天然容易互相吸引，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不妨碍他们聊得挺愉快。刘逸云只需要确认她没有听到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秘，就大方地请求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能知道你们在聊什么吗？”

又是粉丝又是供货的，演员公司的歌手走得这是什么路子？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韩语还有点不顺的美国人索性切回了母语，用英语给刘逸云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语言模式也被带回英文的刘逸云：“wow，cool！”

朴宰范不是纯idol了以后连带着粉丝都变得这么会玩了，换作根正苗红的偶像，官咖里发这种跑题十万八千里的东西早被管理员警告删帖了。

事情说通以后刘逸云只剩下一件好奇的事：“卖的东西真的有那么好吗？”

朴宰范把塑料罐递了过去。

回归期再怎么需要减肥，吃一口还是没有影响的，刘逸云挑了一块放到嘴里，然后被甜美的口感征服了：“怪不得……不是特别贵的话，可以用这个做生意了，你的粉丝很厉害嘛。”到此为止，再往下说下去就涉及到朴宰范的粉丝在上周结算前下的专辑订单能不能把他的销量分冲上去，从而截胡f(x)的《匹诺曹》在《音乐银行》的一位了。

“前辈。”

朴宰范站起来：“泫雅？”他和过来拜访的，以《hearttoheart》回归的4minute互相鞠躬，走完了待机室拜访的形式，他和4minute的成员金泫雅是都在JYP练习过的老熟人，称不上什么至亲，轻松地打个招呼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4minute的五名成员看着不仅坐在一起好像还在分享食物的朴宰范和刘逸云：同样是美国人这么容易变亲的吗？

申东甲恍然大悟：“所以你就自己买？”

“我的名字太明显了。”朴宰范说。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我看到有一个粉丝发帖说，为了筹集买专辑的费用，她找了一批质量不错的果干，从她那里买果干，付的钱里面一部分是果干成本，另一部分是应援费，用来买专辑。”

申东甲走进工作室的时候，看见他刚刚买来的猪蹄放在桌上没动，朴宰范和李埈京肩挨着肩，都在剥一种长得像坚果一样的东西。

“就是卖这个东西赚到的钱全用来冲销量。”李埈京一边吃一边补充。

申东甲：“这是不是有点……多余？”集资就集资呗，搞这么麻烦的操作干什么。

朴宰范：“我怕发生不好的事情，有人骗钱，或者食品有问题，吃出什么事情。”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事情发生在他的官咖，缘由追溯到粉丝集资给他冲销量，朴宰范程序上能推干净责任，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

“哥还记得宰范拿你的身份去注册官咖账号吗？”李埈京说。

“当然记得，怎么回事，不会是sidushq对官咖注册粉丝数目真的有要求吧。”申东甲一面戴上塑料手套，一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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