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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7、将你归还于风中【完】

  • 作者:风听三千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3-02-17 05:50:54
  • 字数:36010字

见状,厉宴九微微勾了勾唇,慵懒随意的语调不变,“我这人向来不做强取豪夺的事情——”

“看陆小姐自愿。”

他微微俯身,在陆听酒耳旁低声道,“我替你解蛊,你嫁给我,如何?”

“不可能。”

厉宴九不顾其他人眼色,自顾的跟陆听酒碰了碰杯,声调依旧懒洋洋的,有些邪痞和漫不经心。

“厉、宴、九。”

随后,他直起身,轻啧了声,“不可能吗?”

声音漫不经心。

是要命,还是,要自由。

他,娶她。

霍庭墨黑眸骤然一缩,看向他的眼神微微滞了滞,随后几乎是一字一顿。

但厉宴九没说的是,渡陨无解。

只能渡。

如果将陆听酒身上的渡陨,渡到他身上。那么他也只会剩下七年的时间。

“替她解蛊的条件。”

蓦然间。

陆听酒突然勾唇笑了笑,对上霍庭墨的深黑不见底的眼,语调凉漠而嘲弄,“不嫁,等死吗?”

男人的呼吸,蓦地一沉。

宴会厅内的其他人察觉到这一幕时,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

尤其是陆家的三兄弟。

陆祁临甚至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朝这边走了过来。

……

厉宴九懒洋洋的目光,在霍庭墨冷峻寒冽的脸上,掠过了一瞬,随后看向了陆听酒。

“陆小姐,考虑好了吗?”

他说,“当厉太太我许你全部的自由,不干涉你分毫。”

顿了顿。

厉宴九又道,漫不经心的语调收了些许随意。

“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可以保证,你厉太太的位置无人能动。”

陆听酒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她精致如画的眉眼不动分毫,漂亮的一双眼眸定定的看着霍庭墨。

“酒酒……”

霍庭墨拉住她的手,不自觉的带起了轻微的战栗。

像是迫切需要抓住什么似的,霍庭墨有些急切的,想要把她拥进自己怀里,“我不会让你死……”

“我嫁。”

刚到会场的淮止,忽地就听到了这么两个字。

似是不敢置信般。

淮止定定的看向了宴会厅中——最耀眼的那个人。

“嫁谁?”

过了好半晌,淮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淮止一身雪色西装,宛如不染烟火的清贵神明。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陆听酒,在她面前站定。

“岁岁,你说……要嫁谁?”

他低眸看她,“你跟他见过几次,你就说要嫁他?”

静寂了好半晌后。

陆听酒伸手推开了男人僵硬住的身体,没看任何人,径直的看向了邪佞肆然的厉宴九。

声音问得很轻。

“多久能举办婚礼?要不就三天后吧……三天后我行程刚好空出来……”

“陆听酒。”

淮止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当着她的面。

陆听酒看向厉宴九的视线没偏移分毫。身侧,修剪得漂亮整齐的指甲刺入手心,她漂亮白皙的脸上轻轻的笑着:

“要不就明天早上吧,现在……现在的话工作人员应该已经下班了……”

话还没说完,淮止突然就拉住了她的手,让她看向自己。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既然你对自己的婚姻大事这么随意,你嫁给他还不如嫁给——”

在触及到陆听酒眼底的那抹红色时,淮止的话音戛然而止。

无人察觉的地方,淮止刚摸到裤兜里丝绒盒的手指,也蓦地一顿。

心间忽地刺了刺。

“岁岁。”

静寂半晌后,淮止如往常一般叫她的名字,眼底带出些许血色,“你要嫁他?”

这时。

陆听酒才抬头,看着淮止清绝而无比熟悉的脸庞。

对着淮止,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是”字,陆听酒用尽全力试了好几次,也没说出来。

她低下了头,微卷的长发垂落在脸侧,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几秒后。

她重新抬头看着淮止,安静的笑了笑。

“淮止,你是我哥哥,应该祝福我。”

寂静无声的大厅中,穹顶上,华丽璀璨的水晶灯,发出钻石般冰冷而耀眼的光芒。

淮止看着陆听酒,看着她脸上的笑。

第一次觉得,原来笑意也是会伤人的。

“吾妹身体不适,先行离开,诸位自便。”

陆京远低沉浑厚的声音,突然在偌大的宴会厅中响起。寂静无声中,无比清晰的传入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说完。

陆京远几乎第一次强势的,拉着陆听酒的手臂,带她离开。

“大哥……”

陆听酒看着陆京远冷厉寒怒的背影,红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挣扎,跟着一起离开了。

……

等他们离开后。

一身银灰色西装的陆祁临,容色雅致清隽,他扫视了一圈眼底难掩震惊的众人。

声音清润温和。

“今天是岁岁的庆功宴,感谢各位前来见证了她的成长和荣耀。”

“各位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祸从口出的道理,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

“我还是希望,以后能有跟各位交流的机会。”

刹那间,偌大的宴会厅寂静无声。

落针可闻。

原本因为陆京远带走了陆听酒,而蠢蠢欲动的众宾客们,心头蓦地一冽。

瞬间没了八卦的欲望。

明晃晃几乎毫不掩饰的威胁。

今日的事情,若是“不小心”说出去一字半句,想必以后,云城都不会有这个人的存在。

说完后。

陆祁临看向了一旁的厉宴九,声音忽地凛冽,落下最后一句。

“我妹妹不是谁都能娶。”

“……”

陆祁临离开后。

陆珩也跟着离开了,离开前,他还冷冷的看了一眼厉宴九。

“……”

听说某人前几年不太好过,厉宴九算是体会到了一丁点。

他微微挑了挑眉,随后看向淮止,收了身上的邪佞凛然,好声好气,“谈谈?”

还没等他说完,淮止径直转身离开。

厉宴九,“……”

瞬间,厉宴九脸上的表情僵住。

他盯着淮止离开的背影,渐渐的,眼底染上了几分嗜血跟暗黑的疯狂。

艹。

他声音是不是小了?

没听见?

厉宴九自我怀疑中。

随后,他看向了一旁自被陆听酒推开就沉默不言的男人,“不追?”

“想娶她的原因。”

闻言,厉宴九勾了勾唇,低低的笑了笑,“你们想娶她。”

娶他多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厉宴九想想,便觉得刺激。

让他无视他。

……

陆家。

书房。

“砰”的一声。

一杯已经放温了的茶杯,猛地砸在了陆听酒身后的墙上。

但偏偏,溅出来的茶水没沾染到她的礼服一分一毫。

“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京远一手撑在书桌上,英俊冷厉的脸上温和不再,怒不可遏的低吼出声。

门口处,陆听酒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几分。

印象里,这是她大哥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就在陆听酒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陆京远比之前更为冷怒的声音蓦地响起。

“谁让你站了?”

不清楚自己身体是什么样子?

陆听酒喉间更了更。

静寂几秒后。

她才看向陆京远。

“我要嫁给他。”

【我要嫁给他。】

五年前,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话,她对他说过一次。

只不过,五年后,换了要嫁的人。

“嫁给他?”

陆京远一路上刻意压制的怒意,一下就从心底涌了上来,沉冽冷厉的声音似乎震得整个书房都在动。

“这话你五年前就说过,你自己看看当初你想嫁的那个人现在是什么样子?”

沈洲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十年。

但在监狱里的第三年,就被人活活给打死了。

据说是为了护着一根黑色的发圈。

——那是他从陆听酒那里偷来的。

……

陆听酒苍白虚弱的脸上,神情不变,轻轻的笑了笑,“你答应过我。”

“……协议之后,我再想跟任何人结婚,是我的自由,陆家不作任何干涉。”

刹那间。

陆京远周身气息蓦地沉冽下来,一双深黑的眼睛深深沉沉的,几乎要将陆听酒盯出个洞来。

剖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说任何人,你还真的是给我随便找了一个。”

如果他没记错,今天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淮止有哪里不好?”

陆京远黑眸盯着陆听酒的脸,低沉浑厚的声音一字一顿,“你给我说说,淮止究竟有哪里不好?”

“他对你怎么样,陆家所有人都看得见,你自己也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小到大,他哪件事不是以你为先,以你为重,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你。”

“就是我们三个哥哥,都还没做到他那种地步。你自己想想……”

“我不喜欢他。”

门外,淮止正准备敲门的手,忽地就顿了下来。

……

“我不喜欢他。”

陆听酒精致白皙的脸上神情凉漠,垂在身侧的指尖,没入掌心,再一次重复道。

“你要逼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我逼你?你爱谁了?陆听酒你爱谁了!”

陆京远眼底凝聚着排山倒海的浓重墨色,朝着平日里自己恨不得捧在手心宠的妹妹怒吼出声:

“陆洲是你爱的人,霍庭墨是你爱的人?还是你对他厉宴九一见钟情?”

“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淮止!”

随着一声怒吼,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书桌上的东西,全被陆京远大手一挥给扫荡在地上。

“岁岁!”

听见书房里的声响,就站在门外的淮止担心陆听酒,忍不住的猛地一下推开了书房的门。

陆祁临跟陆珩也跟在了后面。

“有没有碰到你哪?”

一进来,淮止就把陆听酒全身扫了个遍,确认她没什么事的时候,扫了一眼书房里的一片狼藉,随后才看向了怒不可遏的陆京远。

“京远,你跟岁岁好好说,别吓到她。”

淮止微微侧身,站在了陆听酒身前。

呈保护的姿态。

闻言,陆京远看向陆听酒是要比平常惨白了几分的脸蛋,几乎是下意识的,话音里的冷硬少了几分。

“我吓她?她吓我还差不多。”

但说完,陆京远心底就溢出些许悔意。

他不应该跟岁岁发脾气的。

“你说也说了,我就先带她离开了。”

说完,淮止就拉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带她出去。

“等等。”

陆京远叫住了他们。

将心底的那股气散了散之后,陆京远才走到了陆听酒的面前。

陆听酒一袭白色抹胸长裙,如同皎白的月色。

但她的脸色,甚至比身上的白裙还要白上几分。

见状,陆京远皱了皱眉头,声音低沉,“真想嫁他?”

话音落。

在场几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陆听酒的身上。

淮止更是不肯错过,陆听酒眼底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静寂几秒后。

陆听酒轻轻应了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蓦然间,陆京远呼吸沉了沉,眼底深深沉沉辨不清情绪变化。

静了静。

他忽地伸手,把陆听酒搂入怀中,声音低沉,“大哥什么也不求,就希望你开心,希望你能一直开心。”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原因,让你非嫁给他不可。”

“但不管什么时候,陆家都是你的家,陆氏财阀也可以只是你一个人的。我们三兄弟,永远都是你回头就在的后盾。”

顿了顿。

陆京远抬手,摸了摸陆听酒的脑袋,“大哥刚刚不应该对你发脾气,我跟你道歉。”

陆听酒闭了闭眼。

静了几瞬,将心底那股酸涩到极致的情绪,极力压了下去之后,陆听酒才睁眼。

“对不起。”

陆京远放开了陆听酒,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跟大哥道什么歉。有关……婚礼的一切,我来安排。”

话音落。

蓦地一片死寂。

一旁的陆珩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陆京远,“大哥……”

连厉宴九的底细他们都不清楚,怎么可能把陆小酒嫁给他?

陆祁临倒是眼神沉沉的看着陆听酒,没说一个字。

……

等淮止带着陆听酒离开后。

陆京远突然看向了陆祁临,意味不明的出声:

“岁岁在国外的那三年,你一有时间就去看她,甚至连周末的休息时间都是去了她那里,为什么?”

“我去看岁岁,不是很正常?”

陆祁临清润如玉的脸上神色分毫不动,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你不觉得太频繁了?”

陆京远黑眸盯着陆祁临,几乎是一字一顿,“就像是……怕见一次,就少一次。”

陆祁临的身体,蓦地一僵。

“你乱说……”

“陆祁临。”

“如果岁岁在你的眼皮底下出了什么事,我扒了你的皮。”

……

在送陆听酒回房间的途中,淮止突然叫住了她。

“岁岁。”

陆听酒停住了脚步,但没回头。

“他给你解蛊的条件,是要你嫁给他?”

虽然是问句,但淮止话音里是肯定。

淮止走到陆听酒面前,低眸看她,“你并不想嫁。”

清润温和的声音,无比的笃定。

“我也没有想嫁的人。”

陆听酒抬眸,看着淮止,不到半公分的距离。

她轻轻的笑了笑,“一桩婚姻能够换来余下几十年的时间,我觉得挺划算的。”

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眸,从小看到大的,说着,陆听酒还是忍不住的移开了目光。

她看着远处的假山上的喷泉,清清泠泠的水流落下,氤氲出满池的白雾。

“我就想健健康康安安稳稳的过着,陪着干妈和哥哥他们,看着他们每一个人最后都能幸福。”

不论过往,平静而自由。

淮止眼底的神色,微微凝住,低眸看她,“没有想嫁的人,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

话音落。

陆听酒眼睫轻颤了颤。

“没有。”

静了好半晌,她才无比清晰的说出了两个字。

“可我有一直想娶的人。”

淮止黑眸一瞬不瞬的落在陆听酒脸上,嗓音低沉喑哑,一字一缓。像是想要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以前,现在,未来,都是她。”

“从来没有变过。”

淮止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无声无息的伸到了裤兜里。

“是吗。”

心底微微一震后,陆听酒轻轻应了声。她偏过头,重新对上淮止的眼睛,问,“那她想嫁吗。”

刹那间。

淮止才刚刚触及丝绒锦盒的手,蓦地一顿。

“如果她以后嫁给你的话,我还应该叫她一声嫂子。”

陆听酒嗓音清清浅浅的,还带着几分平和的笑,“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会祝福你的。”顿了顿,“淮止哥哥。”

我不结婚。

我等你。

“岁岁。”

淮止低低沉沉叫着她的名字,恍若一如既往温和宠溺,“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会有嫂子。”

“……这么多年,你有喜欢过我吗?哪怕只有一分半秒。”

淮止听见自己还是问了出来。

刹那间。

陆听酒的整个身体,彻底僵住,就连全身的血液好像也瞬时凝固住了。

安静几秒。

陆听酒黑白分明的眼,不闪不避的对上淮止的眼神。

“没有。”

陆听酒嗓音清冷缓慢,一字一顿,“从来没有。”

“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没有。】

【从来没有。】

【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淮止站在原地,喉间紧了又紧,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的攥住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晌后。

淮止盯着已经推开了自己房门的人,清冽低哑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无比清晰的响起。

“从你记事起,你答应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会骗我。”

“陆听酒,你亲口说过,你不会骗我。”

【岁岁永远永远不会骗淮止哥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

不许变。

“如果是兄妹之间的喜欢,那就是喜欢过。”

陆听酒顿住了脚步,没回头,“就像是我对大哥的喜欢,对哥哥的喜欢,还有对陆珩的喜欢。”

“我们不是兄妹。”

淮止漆黑的瞳孔暗不透光,眼底唯一的焦点在陆听酒身上,“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妹妹。”

“那就没有。”

陆听酒脱口而出。

静了静,陆听酒听见自己的声音。

“淮止,我没有路可以走了。”

“砰”的一声,陆听酒关上了门。

……

门后。

陆听酒任由自己的身体一点点下滑,心脏漫过密密麻麻的疼意,就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她低着头,微卷的长发顺着脸侧就垂了下来,遮住了她大半边脸,更遮住了她脸上的情绪。

偌大的卧室内,静寂无声。

也没开灯,一片暗黑。

静寂半晌后。

一滴一滴的泪,砸在地毯上的时候。

陆听酒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没发出半点声响。

好像很疼。

但又感受不到半分。

只是她跟这寂静无声的黑暗,渐渐融为一体。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的时候。

脑海中一直紧绷的那根神经,好像猝不及防的猛然从中断裂。

陆听酒没忍住,溢出了些许的音。

很微弱。

在静寂得暗不透光的黑暗中,微不可闻。

她抱着膝盖的手,修剪整齐的指甲,甚至深深的陷进了自己的手臂里。

陆听酒不接,已经自动挂断的手机,又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朦胧带着湿意的视线看过去时。

“霍庭墨”三个字,还是无比清晰的映入了她的眼睑。

静了静。

不知想到了什么,陆听酒还是手指带颤的接通了电话。

“酒酒,你大哥是不是对你发脾气了?”

陆听酒没说话。

但霍庭墨听出她不正常的呼吸,心底蓦然一紧,“哭过了?”

“有事吗?”

陆听酒稳了稳呼吸,淡淡出声。

陆听酒一出声,霍庭墨就肯定了她哭过的事实,即便她掩饰得很好。

“他是不是凶你了?”

霍庭墨低低的询问出声,“我过来找你。”

“你过来找我干什……霍庭墨!”

陆听酒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她低眸,看着已经结束对话的页面,失神了几秒。

怕霍庭墨真的过来找她,还看到她这副样子,陆听酒准备去浴室把脸洗一下。

但她才刚刚起身——

窗外就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陆宅戒备森严,除了坚不可摧的安保系统和智能机器人外,还有时不时在外巡逻的保镖。

除非是陆宅的人,一般人肯定进不来。

但……陆宅的人,不会胆子大到来敲她的窗户。

……

拉开窗帘,看着站在窗外似浮在半空中的男人时,陆听酒沉默了几瞬。

“怎么不走正门?”

陆听酒还是打开落地窗,让他进来。

“你大哥不会让我进来。”

霍庭墨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听酒,低低的道。

其实从陆京远将她从宴会厅上带走之后,他便一直跟在她们的车后。

担心她,也想着……能多看她一眼。

“他凶你了?”

霍庭墨盯着陆听酒眼眶的红色,以及被打湿了眼睫。

心尖忽地刺了刺。

难免泛起些许的心疼。

印象里,除了在床上的时候,他从没见她哭过。

“是我太任性了。”

陆听酒摇了摇头,低低轻轻的道。

闻言。

陆庭墨喉结一滚,薄唇也动了动,但就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她要嫁给厉宴九的原因,他再清楚不过。

“对不起。”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对不起,并不能抹去发生过的一切。但他确实,对不起她。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已经谈不上原谅还是不原谅了。

陆听酒没应他的话,“你看也看过了,可以先回去……”

话还没说完,霍庭墨就把她拥入到自己怀里。

“你恨我吗?”

男人低低沉沉,带着些许喑哑的声音,自陆听酒头顶落下。

如果不是他的纵容,那颗被动了手脚的渡陨,也不会下到她身上。

然而——

没等陆听酒回答,霍庭墨又恍若自问自答一般开口,“你应该恨我的。”

恨?

“我没力气恨了。”

静寂几秒后,陆听酒才低低轻轻的开口,“或许我也有错,一开始就没跟你讲清楚。现在再说,好像也来不及了。”

“渡陨……就当是我自作自受,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又是静了静。

她说,“浪费了你这么久的时间和喜欢,我很抱歉,对不起。”

“霍庭墨。”

陆听酒低低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们还是不要相遇了。”

“你以后找一个喜欢你的人陪在身边,人生漫漫,让她陪你一起走。”

陆听酒看着他的眼睛,眼一眨,有湿润在眼尾散开。

“霍庭墨,我还是祝你幸福。”

霍庭墨看着她,安静的听她把这些话说完。

随后,他才淡淡的开口,“一开始,你跟我说,我们结婚。还特意打电话问你大哥,你的婚戒在哪。”

“那个时候,你是想嫁给我,还是因为不能和他在一起,所以选择嫁给我?”

三年。

三年的时间,如果他们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除非是有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闻言,陆听酒落在身侧的手微微蜷了蜷,偏了视线后,她才低低轻轻的开口,“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霍庭墨低呵一声,“伤人不知道要伤到彻底么,酒酒。”

“你应该说,从始至终,你都没想过要嫁给我。”

“更没有……喜欢过我一星半点。”

霍庭墨的嗓音很淡,淡到轻描淡写,但又沁了无限的自嘲在里面。

男人的话让陆听酒的黑眸震了震,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但又说不出一个字。

眼尾的红愈发的深。

霍庭墨重新攥住陆听酒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怀里,“酒酒,我在十二岁的时候遇见你,算起来,也不过比他晚了七年。”

七岁。

其实还是她不怎么记事的时候。

但还是晚了。

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自陆听酒头顶落下——

“你活着,我任由你做什么。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也好,陪在你身边的人是其他人也罢。”

“只要你活着,怎样都可以。”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其他人。不管什么时候,无论经历了什么,即便你到了八十岁,酒酒,你回头看一眼,我都在。”

忽地,埋首在男人胸膛上的陆听酒,还是没忍住,眼角的泪再一次一滴一滴的溢出来,无声。

“找别人不好吗?”

“你换一个人喜欢不行吗!非得是我……”

“如果你不是非我不可,我们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闻言,霍庭墨低低缓缓的笑了笑,裹夹着细碎寥落的自嘲,“有可能是从未得到过,所以用尽手段也想要得到。”

说起来,他年少时便掌控无尽权势。

而他这辈子得不到的,也只有陆听酒一人而已。

陆听酒闭了闭眼,冰冷而汹涌的泪,肆意划过了她的脸颊。

她手下紧紧攥着他的衬衫。

她说,“我不想死。”

“想好好活着。”

霍庭墨身体僵硬了几秒后。他伸手,用指腹温柔的一点点拭去——陆听酒眼角仍在不断冒出的泪。

“好。”

他应她的话。如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有回应一般。

“好好活着。”

……

婚期定在下月初七。

霍庭墨选的。

一个不近不远的日期,刚好包含了陆听酒喜欢的一个数字。

七。

只不过,霍庭墨不知道拿什么和厉宴九做了交易。

让他跟酒酒的婚姻年限,缩短到七年。

七年后,陆听酒跟厉宴九,再无任何关系。

……

婚礼,前半个月。

画室。

“后天去试婚纱?”

淮止清润温和的音,落在陆听酒耳旁。

自从那天过后,淮止每天都会来看陆听酒,但就看看,也没说话。

——这是第一次。

闻言。

正在设计稿子的陆听酒,手下蓦地一顿,静了好几秒后,她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淮止盯着她精致白皙的侧脸,安静的看了半晌,最后才温和的询问出声。

“岁岁,明天有时间吗?”

陆听酒抬眼看他。

淮止温柔又宠溺的笑了笑,“之前不是说过想看日出吗,我带你去。”

静了静。

陆听酒才应了一个字。

“好。”

……

归暮山。

是整个云城能够第一眼看到日出的山脉。

半山腰,还有一个云雾缭绕的云境湖。

很小的时候,淮止就带着陆听酒来过。

陆听酒还带回了一只小锦鲤,至今还被养在陆家。

静谧的夜中,远处连绵的山脉像是无边暗夜的轮廓。

亿万颗的点点星光,缥缈而空灵的坠在神秘安静的夜空。

星芒闪耀,璀璨而明亮。

“岁岁。”

一身黑色长款大衣的淮止,容色雅致清绝,替陆听酒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归暮山?”

即便十多年过去了,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还是轻而易举的勾起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闻言,淮止低低的应了一声,“你七岁那年,我带你来过。”

等陆听酒下车后,淮止就把提前准备好的披风披在她身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缓温柔的替她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熟悉得仿佛做过了千万次一般。

“夜里风大。”

淮止看着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只眼睛的陆听酒,温柔嘱托。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熟悉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陆听酒抬手,摸了摸自己毛绒绒的帽子,低声喃喃,“上次风还把我的帽子吹掉了。”

最后还是淮止把她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自己去山坡下给她捡了回来。

淮止低头,看着她漂亮明澈的眼睛,薄唇覆着纯粹温柔的笑,“我以为你忘记了,不过这次不会了。”

说完。

身形修长如玉的淮止,就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岁岁,上来。”

陆听酒看着男人宽阔熟悉的后背,再看了眼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归暮山。

安静几秒。

她伸手取掉帽子,还是俯身趴了上去。

“把帽子取了?”

淮止背起她,循着儿时走过的那条路,一步一步沉稳的慢慢走着。

每一步,似重合。

陆听酒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闻言轻轻的笑了笑,“你后面是不是还长了眼睛,我做什么都知道。”

淮止也笑了笑,在这静谧无声的夜里,声线清隽温柔,有种说不出的好听。

“嗯,我都知道。”

“从小到大,你眼睛一动,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动作。”

比起熟悉自己,他更熟悉她。

闻言,陆听酒环住他脖子的手,微微的紧了紧。

随后。

清清渺渺的声音,落在淮止耳旁。

“那样会不会很辛苦?”

从小被逼着去迁就顺从一个人,喜她所喜,恶她所恶。

她喜欢的东西,他必须竭尽全力的去学。

她厌恶的东西,他不得沾染分毫。

“多久知道的?”

淮止问得比想象中的还要沉稳平静。

“很小很小的时候。”

陆听酒安静的笑了笑,“其实十七岁,你离开的那年,我还是挺高兴的。”

她以为,他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淮止脚步顿了顿。

静了一两秒后,他才又背着她慢慢的朝前走。

每一步,每一步,都很稳。

踩过枯枝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无比,也恰好掩盖了他低低的呢喃声。

他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她十七岁的时候离开。

“岁岁,我一直都是自己。”

淮止清润干净的声音响起,如初冬潺潺而流的溪水,静而深,“并且从来没有后悔过。”

与其说是他母亲比他做的那些事情,还不如说是他甘之如饴。

“我不想。”

不想你的人生被规定。

陆听酒低低轻轻的开口,“我想你走很长很好的路,一条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路。”

即便不能跟他同行,但也可以祝他平安顺遂。

“是吗。”

淮止低低的笑了笑,笑意寥落。

可是没有她,他无路可走。

只不过已经太晚了,来不及了。

……

走了很久很久。

从远处夜空俯瞰山谷,甚至都看不到他们的踪迹。

凌晨五点,快到归暮山山顶的时候。

陆听酒低声唤他。

“淮止哥哥。”

“嗯,我在。”

“我想下来走一会儿。”

“会弄脏你的鞋,我背你。”

静了静,陆听酒又唤他。

“淮止。”

“岁岁,我们到了。”

滞了几秒,陆听酒才低低的哦了一声,从淮止背上下来。

“小心点。”

淮止温柔而又小心翼翼的扶住她的手臂,等她站稳之后才开口,“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

陆听酒抬头看他,娇小的脸蛋漂亮精致得过分,“就想叫叫你的名字。”

闻言,淮止抬手摸了摸她有些乱的头发,眼神宠溺,“我们先在这坐一会儿,日出应该还有二十多分钟。”

“好。”

淮止找了顶峰处——最接近日出升起的地方,将他黑色的大衣脱了下来,铺好之后才让陆听酒坐下来。

放眼望去。

云雾缭绕,翻涌成海。

犹如天空之境,美伦梦幻。

二十多分钟后。

第一缕晨曦从云海缓缓升起,一点点穿透无际的黑夜,越过翻涌成海的云层,金色和煦的光芒渐渐覆盖天际。

星芒消散,黑夜渐褪。

人间万物,共沐天光。

“岁岁,我要回十七洲了。”

淮止清隽温和的声音,在云海之上缥缈的响起。

美轮美奂的霞光,穿破缥缈的云雾,映入陆听酒眼帘,带起些许的暖意。

但温度很低,仍旧凉薄。

“不会再回来了吗?”

群山环绕,云海翻涌中,陆听酒听见自己的声音。

平静,淡然,轻轻袅袅。

静寂了好半晌。

朝霞漫天,清风拂过云层。

淮止才低低的嗯了一声,“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偏头,视线从绚丽的日出中,落在陆听酒的侧脸上。

“岁岁。”

他仍旧一如既往的唤着她的名字。

入骨的温柔和虔诚。

“我等了很多年,这一次,我就不等你了。”

男人温柔清润的声音,被风一吹,散落在天际。

静了又静。

低低的一个字,才在淮止耳畔落了下来。

“好。”

……

【我等了很多年,这一次,我就不等你了。】

【好。】

淮止看着没偏头看他一眼的陆听酒。

霞光漫天,她漂亮得美轮美奂,像是只存在于朦胧的梦中。

他说,“以后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撑。可以找三个哥哥,也可以跟母亲说。”

“在他们眼里,你是比他们自己还重要的存在。”

淮止的声音低沉平缓,温和清隽,不疾不徐。

“什么事情多为自己考虑一点,不需要在意旁人的目光,和接受以爱为名的束缚,自己开心就好。”

“永远爱自己,胜过爱任何人。”

“岁岁,无论任何时候,我都希望你过得自由。”

陆听酒看着面前的山谷,云海翻涌,有深不见底的悬崖。

她眼神滞了好几秒,随后才缓过来,偏头看向身侧的淮止,依旧弯唇笑了笑,“你这样,好像在交待遗言。”

陆听酒的声音清清渺渺的,有种让人抓不住的错觉。

“你是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又不是不会联系我了。还是说——”

陆听酒盯着淮止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顿了顿,不等淮止开口,陆听酒又道——

“如果是那样,淮止,我会恨你。”

我会恨你。

恨。

闻言,淮止雅致清绝的容颜上,神色不变分毫。心脏却像是有冰刀砍骨刮髓,化作一摊淋漓的血泥。

他伸手,将陆听酒揽入自己怀中。

毫不意外她会察觉出什么,但也是第一次对她说谎。

“岁岁,这二十多年的时间,我每一天都是为你而活。”

说话间。

淮止的一只手,慢慢的从下而上移到陆听酒的后颈,脑袋,然后停住。

“现在,我想换一种活法。”

“在没有我的地方吗?”

明明知道是事实,但亲口听他这样说出来之后,陆听酒心底还是抑制不住的窒息。

闻言。

淮止眼底情绪浓稠如墨,沉浸着一层又一层的痛苦。

原本以为不舍。

但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不舍。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不止是没有你的地方,还没有母亲,没有任何一个认识我的人。”

“岁岁,我愿你岁岁平安,无忧无疾,一生被真心和温柔以待。”

“我不要——”

陆听酒猛地伸手推开淮止,像是要迫切的抓住什么,几乎毫无意识的说了出来。

“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就算是只能活一天我也……”

话还没说完,陆听酒整个人就蓦地软在了淮止怀里。

她紧紧的攥住了淮止的手臂,竭尽全力的攥紧了他的衣袖,不肯松开分毫,“你……你要干什么……”

淮止抱着陆听酒,一手紧贴在她头颅上,默念古老神秘的咒决。

黑雾缭绕。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宠溺,“乖,你累了,好好的睡一觉。醒来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后——

忘掉他。

“淮……淮止……”

重重的眩晕感不断袭来,恍若下一秒她就要陷入昏迷。

陆听酒紧紧攥住了淮止的衣服,微弱的音断断续续的从她口中溢出,“别……别让我恨……恨你……还……”

话还没说完,陆听酒就蓦地昏倒在淮止的怀里。

云雾漫过山顶。

淮止低头,看着倒在他怀里的人,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岁岁……”

淮止抱着陆听酒孤独的坐在山顶。

看着翻涌成海的云雾散开,聚拢,然后又散开。

云卷云舒。

他突然好想,让时间就停在这里。

……

直到夕阳快下山的时候。

淮止才动了动已经僵硬住的身体,看着在他怀里已经昏迷的人。

漂亮干净的一张小脸。

他从小看到大。

定定的看了好半晌。

淮止才低首,在陆听酒白皙的额头,温柔而虔诚的轻轻落下一个吻。

被风吹散在云雾里的声音,缥缈却格外清晰。

“我爱你。”

从我一生的开始,到一生的结束。

……

车子到达云间十里后庭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云间十里和陆家,一片混乱。

早晨,佣人如常去陆听酒房间时,没有找到她的人。同时陆家三兄弟也联系不上她和淮止,从而引发混乱。

陆京远和淮家主,出动了所有的人去找陆听酒和淮止。

后庭院,门口。

得到消息的简夫人匆匆赶来,一身端庄典雅的白青色旗袍,挽好的发髻也有些松散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找人,加上担心了一整天的缘故。

看见站在黑车旁的淮止时,简夫人几乎是想也没想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把岁岁带到哪里去了!”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简夫人的那一巴掌没留情。

对于淮止,她向来如此。

很快,淮止雅致清绝的脸庞上,就印上了几根浅浅的红印。

他眉眼间神色不动分毫,身形修长如玉,周身气息清清冷冷,犹如梅梢三寸雪。

淮止朝旁边移动了两步,低低淡淡的开口。

“她在车上。”

几乎是淮止落音的那瞬间,简夫人就伸手急切的去拉后座的车门,还裹夹着不耐的斥责声。

“去哪也不知道告诉我们一声。”

“要是早知道岁岁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陆听酒答应跟厉宴九结婚,彻底让简夫人恨上了淮止。

当初,淮家主使计,疯狂的一夜过后,简夫人才怀了孕。

要不是薄倾——陆听酒妈妈无意提了一句,万一她以后生个女儿,简夫人生个儿子,刚好可以成为一对青梅竹马,两家还可以早早定下婚约。

否则简夫人在发现怀孕的当天,早就去把腹中的胎儿打掉了。

也就不会有淮止的存在。

听见简夫人的话,淮止清隽的眉宇仍旧是波澜不惊,连眼底的情绪也不曾有分毫变化。

——像是,已经习惯了。

简夫人打开车门,看到在后座上昏迷过去的陆听酒时。

眉心狠狠一跳。

简夫人转过身怒斥——

“岁岁她怎么……”

刹那间。

淮止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朝简夫人磕了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

简夫人看着他的动作,冷声。

“感谢您这二十六年来的养育之恩,也感谢您当初心软,肯留下我。”然后,让他遇见了岁岁。

“如果当初我知道岁岁不愿意跟你在一起,淮止,我不会生下你。”

简夫人看着淮止跟那个男人有几分相似的容颜,眼底深处,掠过微不可察的厌恶。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困在淮家。”

哪怕是,脏了轮回路也好。

冰冷而刺骨的话,戳进了淮止的心脏。

闻言。

他抬头看向简夫人,看着她眼底被隐藏得很好,但还是看得出来的厌恶。

淮止淡淡的开口,“以后不会了。”

“岁岁不愿跟我在一起,我也没了任何的价值。以后,您都不会再看见我。”

说完。

淮止又朝简夫人磕了三个头。

青石板上,血迹依稀可见。

简夫人看着他一下又一下的磕完。

没说话。

不知道她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淮止的任何行为,在她眼底都如同陌生人。

——不值得施舍半分善意。

磕完三个响头。

淮止起身。

看了陆听酒最后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等等。”

简夫人忽地叫住了他。

淮止没转身,然后就听见她问——

“岁岁多久能醒?”

“最迟明天早上。”

简夫人看着淮止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直至什么也看不见。

看了好半晌。

随后简夫人敛了敛眼睑。

她转身,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碰了碰陆听酒的脸蛋,看见她眼角无声溢出的一滴泪时。

简夫人手下的动作,蓦地顿住。

……

南海十七洲。

波涛汹涌,浪峰飞溅,惊涛拍岸,暗海无际。

一袭白衣的淮止立于礁石之上,身形挺拔,修长如玉,宛如海上的王。

惊涛骇浪间,浪潮似有恐惧,不敢沾染他分毫。

他一人,等了三天三夜后,才有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卷着滚滚浪潮,从远及近。

“生生世世轮回已定,不可再换。”

天道的声音,在波涛骇浪的海上翻涌。

刹那间。

容色清绝的淮止,蓦地睁开了眼,“什么意思?”

下一瞬。

淮止眼前暗光闪过,一段熟悉而陌生的记忆,涌入他脑海。

他看到了——

上一世,岁岁死后,他就跟天道做了交易。

他用自己的命和生生世世不得轮回,换来了岁岁的重生。

重生。

淮止漆黑如深渊的眼底,蓦地震了震。

原本以为只是传说……

“你想要什么?”

静寂半晌后,淮止盯着暗海上那股唯一的一团氤氲着的白雾,淡淡出声。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因果无轮回,执此一念,不可妄贪。”

“这是她本该有的劫。”

“你要什么?”

淮止一字一顿,再一次淡淡出声,“你不接,还有下面那一位……”

“天道已违,因果已破。她一人,需拿南海十七洲所有人的命数来换。”

“千万年间,南海十七洲的所有人,不可踏出十七洲一步,永困于此。”

“好。”

淮止没有任由犹豫的就应了下来,“我要她——岁岁无忧,健康顺遂。”

——好。

刹那间,天雷滚滚。

惊涛拍岸,汹涌磅礴,惊雷立现,似要将整个天地翻转。

“顺应天道为正,违背天道为邪。天道不可违背,违者,十万雷劫。”

惊涛骇浪间,数道天雷齐下。

……

一天一夜后。

天雷停,海面静,礁石被平,惊涛消匿。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空无一人。

……

“醒了!”

“岁岁醒了!”

“岁岁……”

“岁岁……”

陆听酒一醒来,就听见无数道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脑海里白茫茫的一片,眼前似有无数的人影在重合。

“岁岁,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祁临温和担忧的声音再次响起,黑眸一瞬不瞬紧张的盯着陆听酒。

“……你们……怎么都在这?”

陆京远,陆祁临,陆珩,简夫人,淮家主,苏慕月以及她哥哥,顾明泽和他大哥……还有,霍庭墨。

要不是陆听酒的卧室足够大,估计还站不下这些人。

“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担心死我们了。”

陆珩迅速的接道。

“陆珩,会不会说话。”

陆祁临睨了他一眼,声线恢复冷淡。

什么死不死的,他现在尤其忌讳这个字,别人说说也不行。

陆珩,“……”

“跟干妈说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简夫人看着陆听酒苍白的小脸,话音里忍不住的担心。

淮止说岁岁次日早上就能醒,但她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说起来,从那天过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淮止了。

“有点头晕……”

陆听酒抬手,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空荡荡的。

“头晕?”

简夫人一听这话,立即就紧张了起来,“去把医生叫进来看看,怎么会头晕,是不是睡久了的缘故?”

“我去。”

闻言,陆珩立即就去叫人了。

“岁岁,淮止那天……带你去了哪?”

一身商务西装的陆京远,低沉出声。

他眼底全是红血丝,显然是已经几天几夜,都没好好休息过了。

“淮止是谁?”

陆听酒下意识的接了句,“我想喝水……”

话音落。

偌大的卧室,忽地静谧无声。

几乎房间内的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陆听酒。

唯独霍庭墨神色如常,轻车熟路的给陆听酒兑了一杯温水,“酒酒,水,小心烫。”

顺势的。

霍庭墨将陆听酒从床上扶了起来,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慢慢的给她喂着水。

陆听酒看了霍庭墨一眼,顺着他的手,低头喝着杯子里的水。

直到小半杯过后,陆听酒才摇了摇头。

“不要了?”

霍庭墨低沉温和的问。

“不要了。”

等霍庭墨放好杯子,转过身的时候——

陆听酒突然抱住了他,轻轻软软的声音很小声的响起。

“我是不是错过了试婚纱的时间?”

闻言。

似乎是已经料到她会这样问,霍庭墨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只是抬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低沉温和,“我推到明天了。你才刚刚醒来,先休息好,我们明天再去试。”

“好。”

陆听酒低低的应了声。

听到他们的对话,其他人才渐渐的反应出不对劲了。

“岁岁,要跟你结婚的不是……”

简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霍庭墨低首,温柔的亲了亲陆听酒的额头。

低声道,“等明天拍完婚纱照,酒酒,我们就去领证。”

话音一落。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变了脸色。

“霍先生……”

陆京远眼神凛然的看着霍庭墨,以及他的动作,冷冽出声,“岁岁不是……”

“我会用余生爱她。”

霍庭墨将陆听酒的脑袋轻轻的按入自己怀里,不让她看见其他人脸上的神情。

“我要娶她。”

“而酒酒,也只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从三天前,淮止亲手交给他的那封信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场面。

淮止抽取了酒酒的记忆。

——酒酒脑海中,所有跟他有关的记忆,全部都被他抹掉了。

并且。

淮止用自己的命,解了酒酒身上的渡陨和血誓。

渡陨。

一渡,一陨。

……

婚礼很盛大。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明媒正娶。

全城星光璀璨,烟火满天。

一路繁花,人声鼎沸,热闹而盛大,万人祝贺。

有史以来,云城最盛大的一次婚礼。

……

婚后半月,陆听酒查出有孕,整月有余。

酒酒生产时。

难产。

呼吸停了两次。

差点没救过来。

病房外,简夫人甚至跪下,朝西方佛祖,拜了又拜。

陆珩差点掀医院。

云城所有的妇科和产科医生,都被陆京远半夜叫到了医院。

陆祁临一直默念着岁岁平安。

……

陆听酒醒来后,霍庭墨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半个月后,陆听酒才慢慢的清醒过来。

霍庭墨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还有简夫人。

酒酒在病房躺了多久。

她就在病房里守了多久。

宝宝是一个女儿。

小名初初,大名——陆慕心。

霍庭墨早就想好的。

只不过等小初初上幼儿园的时候,陆听酒给她改了名字。

——陆寻笙。

……

七年后。

酒酒永远停在了那场无声的雪夜里。

手心攥着那枚平安符。

【完】

“你不能嫁给其他人。”

霍庭墨黑眸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

“酒酒。”

霍庭墨一下就紧紧攥住了陆听酒的手,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他不自知的慌乱和轻颤,“我们再想办法……再想办法……”

“陆小姐,恭喜。”

察觉到腕间传来的细微疼意时,陆听酒蓦地滞住的脸色,才稍稍的平缓过来。

“你先松手。”

陆听酒想要甩开男人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一道寒冽冷厉的声音,自陆听酒身后传来。

厉宴九抬眼,对上霍庭墨犹如裹夹着南极洲冰原的极寒眼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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