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是之前坐在我旁边的人。从刚出发就开始睡了，怎么到现在还没醒……还真是心大得令人羡慕呢。”

“您说的是都是真的？”

蛛网……蜘蛛……

她听见了沙沙的脚步声。

洛可可盯着扑克牌上二维平面的黑桃皇后，思绪仿佛也被拉长成了无数条细细的线——它们无秩序的互相交织，如同一张结在时间轴上的蛛网。

侠客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撇过去一眼。

“啊！”正在逐排检查的乘务员被忽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先、先生，您还没有下船……？”

“真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侠客挠了挠头，“我居然半路上睡着了，连降落了都不知道。”

“是啊。就因为他睡着了以后总往我身上靠，才拜托另一位乘务员小姐帮我换到了后面……啊咧，那位小姐没有通知你们这件事吗？”

“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吗？”

“嗯……哎？”乘务员看见了歪倒在靠窗一排位子上的上班族，“那边好像还有一位乘客……”

“我们并未收到相关反馈……才以为最后排没有人，真的很抱歉。”

“小事而已，没关系啦。”

“那个为您服务的人……”乘务员用带着不安的声音形容了几个长相特征，“她是这个样子的吗？”

“哪里！是我们没有及时案内，耽误您的行程了。”

“有人不见了？”侠客眨了眨碧绿色的眼睛，“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们打算怎么做？”

“之前有乘客在，所以没办法大张旗鼓的找人。现在我们再找一遍，要是还找不到，机长就准备联系地面保安来进行地毯式搜索，除非……除非她从飞艇上掉下去了，不然肯定能找到！”

“你说的对，一定能找到的。所以——你刚才是在找人？”

侠客叹了口气。他想到收纳间里应该还是自己离开时的那副样子，不由得就有点同情下一位打开门的人。

但乘务员却误会了他的叹息，“嗯，虽然可能性很小，不过还剩下货架、座椅下方和收纳间之类，航行时处于旅客视野中，不方便寻找的地方……”

“整个客舱就让你一个人找吗？”

“首都戒严令造成交通系统大混乱，到处都人手不足……这班飞行船上的工作人员就才只有正常情况下的六成。大家只能分头行动，其他的前辈去货舱，还有气艇部分寻找了。”

“唉，真是幸苦了。所以，请务必要让我帮你哦。”侠客拍了拍乘务员也扶在了椅背上的手，“吩咐吧，接下来我们从哪里开始找呢？”

一连串自然无比又让人情不自禁浮现遐想的小动作成功吸引住了乘务员的注意力，并没有发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熟睡’中的上班族的身体倾斜成了诡异的锐角……

“从哪里开始好呢？”乘务员羞涩地看着侠客，就像是和他对调了身份，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会点头同意似的。

“唔，让我想一想……”侠客半歪着脑袋，看起来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说起来，我很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那位乘务员小姐的人，就这么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也不是办法……不如你先带我去见见机长，我和他沟通一下可能更有效率。”

“去见机长？”

侠客点了点头，“我记得那位小姐最后和我说过的话是关于一则临时的寻人启事，也许两者之间会有

什么关联。”

这完全就是在胡诌了。

其实他根本不必这么麻烦，一点暴力、一根天线就可以同样，甚至更快、更轻松地达到目的。

但没有选择那么做的原因，或许是为了确认自己对付’普通人’的手段依旧有效，或许是需要一些额外的时间来理清思路，或许……侠客的微笑渐渐淡了下来。

“小姐，我们最好快点去见机长，否则的话……”

“否则……？”乘务员觉得按在自己手上的力量突然变沉重了，不禁疑惑地睁大眼睛又问了一遍，“先生，您说否则什么？”

“否则——”

“呀！”

“咳、咳！”

乘务员细小的尖叫声被’恰巧’响起的咳嗽声盖了过去。侠客抬起原本放在她手背上的手，掩着唇继续咳了两下，而在他手掌原本的位置上则多出了一截短短的天线。

“否则……我实在没有那么多耐心，陪着无聊的人演无聊的戏。”侠客从口袋里掏出了小恶魔手机，“走吧，等见到机长，我就会告诉你们那位消失不见了的乘务员小姐去了哪里……”

“哔、哔。”

侠客摁下了驾驶室外的通讯键，里面很快传来了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紧张的声音。

“有什么事？”

“是找到人了吗？”

“是、是我……负责检查客舱……”乘务员脸上布满了惊恐的冷汗，她想回头看一眼站在身后的侠客，可无论如何都无法转动自己的头部。

‘不需要看我，请接着说下去。’

没有任何粗暴的动作，用词也很客气，侠客轻飘飘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乘务员预感到了什么，但除了照着恶魔的话去做外，命运并没有留给她其他的选择。

“我……我在客舱发现了失踪的……”

后一个年轻的声音立刻又响了起来，“真的找到了？人在客舱里？！机长，那还要召保安上来吗？”

“先等一下。”被称为机长的男人则相对还保持着冷静，“外面的乘务员小姐，人……没有事吧？”

“我、我可以进去报告吗？情况……那个情况有点复杂……”

“机长，既然人找到了，让她进来说吧。看来不是恐怖·分子劫机，可以解除驾驶室的防御了。”

“谨慎点，隔着门也一样。”

“我们到都到了还担心什么？反倒是清扫人员、维护人员马上就要来了，万一被听到……机长，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能自己解决，还是自己解决吧？”

室内的对话漏出来，一字不差的传到了侠客的耳朵里。

他撇了撇嘴，就好像没有看说明书，仅凭手感便顺利拼装完一件机器后，最初那种面对未知成败的期待和兴致也随之丧失了。

驾驶室上锁的门被打开，乘务员几乎是踉跄着摔了进去。

“哇——怎么回事！”门边穿着制服的青年条件反射地接住她，不可置信地看见了一张因惶恐而发生扭曲的脸。

“嘛……大概是听我描述了下可爱后辈的样子，有点吓到了吧。”

“嗯？”青年闻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斜倚在门边的侠客，“喂！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你不是我们飞艇上的人！”

“一个刚好路过的普通盗贼。”

侠客搬出了金在秘密实验栋里使用过的台词，说完以后更是自己先笑了一下……不过在看出另外三个人似乎都没有要一起笑的意愿后，也敛起了笑意。

“好吧。”他耸了耸肩，反手重新锁上了驾驶室的门，“不开玩笑了，我真的只是个刚好路过的盗贼。”

“盗、盗贼？！”

青年显然并没有听出侠客前后两句话中的区别，在特意去掉’普通’之后——他是幻影旅团的6号、是无恶不作的蜘蛛。

“是啊——盗贼。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的那种。”

侠客边说边往前走了几步，而随着他的动作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充满了舱内。乘务员和青年全都不由自主地贴到了门后的墙上，然后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站到了操作台前。

“这么镇定，真不愧是机长。”侠客弯下一点腰，俯视仍坐在台前椅子上的中年人，“希望能继续坚持住，千万不要手一抖，误碰到紧急按钮哦。”

“你……”

机长移开了藏在操作台下方的手。

尽管再差一点就能摸到报警器，但面前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散发出的气势让他确信，对方的速度……动手杀人的速度，绝对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快，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你、你想要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不过是想请你帮忙做几件事而已。”侠客似乎对机长的识时务很满意，推开一旁的椅子也坐了下来，“做完以后我就走，放心——你们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你说真的？你真、真的不会伤害我们？”

“撒——你确定要和我谈条件？”侠客瞄了眼手机，像是在确认时间。然而，下一瞬门边的乘务员却举起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唔啊啊啊……”

乘务员当即发出了破碎不成调的哀鸣，青年试图去拉开她，可后者的力气竟大得离谱，连一根手指都没能掰动。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侠客连看都没有看近乎错乱的乘务员和歇斯底里的制服青年，他翘着脚一派好整以暇的样子。

“从现在开始30秒后，她会先体验急性呼吸困难。90秒后意识消失，陷入假死状态。接着呼吸停止、心脏停跳，最长15分钟到30分钟，将迎来正式的死亡……时间可不多了，机长你最好快一点。”

中年机长的脸部肌肉剧烈跳动了一记，“……你要我做什么？”

“别担心，很简单的。不过在说之前，我要先确认一下，你还没有回复那则首都发来的寻人启事吧？”

“寻人…启事？不，没、没有！我还没来得及……”

“那就好。”侠客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联络首都机场就说这里找到了寻人启事上的人。第二，随便你用什么办法，问出其他收到电报的航班上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可第二件事……”

“只需要知道有没有类似的乘客搭乘过就好。”侠客向门口偏了偏头，“呀，已经过去1分钟了。机长，我很着急呢……你能体谅下这种想要的东西下落不明的心情吗？”

一位新人乘务员在航程途中’失踪’了。

为了避免引起旅客们的恐慌，机组成员并没有公开搜索。他们悄悄找遍了机内每一个可能有人的角落，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嗯——我记不太清楚了，应该差不多就是你形容的那样吧。”侠客已经走到了乘务员的面前，他将手臂搁在座椅靠背上，目线的高度正好和对方平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么？”

夏季暖风般和煦的笑容让乘务员微微有些脸红，“不……您是客人，怎么能麻烦您呢。”

是要做被追捕的猎物，还是追捕的猎人？

“反正我也不赶时间，如果能帮上你、的、忙，我十分乐意。”

“那、那么……”

来自乘务员的拒绝只余留着一层形式上的虚壳，侠客轻易地套出了所有想要知道的事——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猎物、猎人以外，还有杀手和蜘蛛！

绿眼睛的蜘蛛一直留在客舱的最后尾，直到所有人（不包括那位上班族）都离开了飞行船，才懒散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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