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翘的脚步还没有迈上下一阶台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女生的声音。

顾瑶拽了拽她，示意她往不远处的操场看去。

她还没有问，就有女生很积极地告诉她是迟南夏给她买的。

姜翘道了声谢，莫名松了口气，迟南夏应该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受。

旺旺的大眼睛睁着，喜气洋洋地对她微笑。

“迟南夏，我喜欢你！”

她抿唇笑了笑，掏出手机给迟南夏发了个谢谢表情包。

突然觉得有迟南夏这么个青梅竹马也不是坏事。

女生个子高挑，卷弧稍小的波浪卷披散在肩膀上。附中是规定了每个学生必须穿全套校服的，可出于女孩家特有的小心思，她脱下校裤，穿了件白色的百褶裙。

他们是五点半放学，现在有点晚了，差不多六点。

天空晚霞铺了一层，渐变色的火烧云从紫色到奶白递减。一丝晚风吹过，掀起空荡的教学楼里学生遗落的练习册，哗啦啦响。

男生则是刚运动完的模样，额头汗水点点，眼睛漆黑如墨。他刚刚打完球，拿出手机一看，舅妈给打了电话，正准备接被女生拦下来了。

“迟南夏果然受欢迎，又是一个向他表白的。”顾瑶道。

受欢迎？

晚上放学，她和顾瑶做完清洁往外走。

好像……长得确实不错啊，有那么丝帅哥样子。

她突然明悟似的。顾瑶推着她说“大帅比”、特意有人在校贴吧发迟南夏的照片，还有其他的一切，都像有迹可循了。

她莫名像老母鸡看着自己的鸡崽长大了。

迟南夏，已经长成了一个雄性鸡公了。

她有些期待初长成的鸡公迟南夏会干嘛，于是主观地忽略心里的不舒服，紧紧盯着男生的举动。

男生避过女生拧开递他的水，皱了皱眉，喉结滚动，直言道：“我不喜欢你。”

女生不依：“喜欢是可以慢慢相处的。”

她说完从自己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了小帕子，用手里的矿泉水打湿。扭头看了会迟南夏，越看越觉得好看，五官深邃，皮肤冷白，比她都白。

踮起脚，准备给迟南夏擦脸。

女孩子温柔小意，男孩子高大俊秀，从这边看来，仿佛弥漫着星星点点的粉色小泡泡，怪般配的。女生的手像一只素白的蝴蝶，即将栖在迟南夏的脸上。

心脏停了一瞬。

姜翘心里的不舒服慢慢扩散了，伸手揉了揉胸口，悄悄问自己怎么了吗？缺氧了吗？

男生没有犹豫，后退一步，湿润的手帕将将擦过他的脸。

姜翘愣了愣。

女生感受到了他的排斥，绣着粉色小花的手帕在空中像被按了暂停键。

停了几秒。

收回手帕，女生纤弱的肩膀啜泣几下。

她有些难过地抬头，男生神色冷淡，避开她的帕子没有一丝的犹豫，她难以想象这种人喜欢上人会是什么样子。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呢？”女生忍了忍，眼睛憋得通红，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风声乍起，男生碎发摇曳在空气中，如缠丝的海藻。

姜翘紧张得手心都快出汗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防止九月的风把少年的回答吹走。

男生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女生一问，愣了半晌，眉头微拧，长眼垂着。喉结上下滚动。

大概想了半个世纪那么久。

他神色一松。

姜翘心脏却猛地一提。是可爱的稚气的？是温柔漂亮的？还是有更具体的……

谁？

九月的风温柔静谧，男生眉眼张扬，桃花眼弯起，慢条斯理地。

“喜欢的女生啊……大概就那样的吧。”

“比姜翘高，比姜翘漂亮，比姜翘性格温柔……”

空气定格。

“……”

姜翘：？

她气急了，她竟然是迟南夏参考的最低标准！憋了气，她在楼梯口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迟南夏！！！”

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缓缓笑开的迟南夏被惊天一喊吓了一跳。

少女跑过来，抓住男生的衣领，质问。

“你什么意思？”

迟南夏被抓住衣领，表情恢复如常，慢悠悠地：“这不是实话实说吗？”

姜翘抬起拳头，盯着男生，眼带威胁，示意好好说。

“我是你的最低标准吗？”

男生想了三四秒，头一歪，表情纳闷，理所当然地。

“当然啊。”

眉头微挑，似乎在说这还有什么疑问的。

姜翘觉得中午的感动喂了狗，她果然不该对迟南夏这个青梅竹马有任何期待。

她最起码也是个小美女吧，怎么就比她高，比她漂亮，比她性格温柔呢！

怎么就通通要比她好呢！

抬腿踹了他一脚，生着闷气，直往外走，也不等迟南夏。

迟南夏习以为常地拍了拍裤子，扬着笑，迈大步追她，“姜翘——姜翘——”

告白的女生愣愣地看着她们打闹的背影，有些事可能迟南夏自己都不懂，比如他说起姜翘时眼里细细碎碎的光，像看见了他的太阳。

她有些恍然地叹口气，夕阳下，男生推着车追赶女生，少女鼓着脸庞，纤长的发丝缠绕到男生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像极了彼此间青涩又单纯的爱恋。

莫名有些眼热，又更多地觉得释然。

只有能点亮光的人，才真正拥有在一起的炙热吧。

姜翘被号丧似的声音吵了一路。

忍了忍，实在忍无可忍，转身：“干嘛！”

神色凶悍，只等迟南夏再说一句不得她意的话就了结他。

迟南夏也没想到姜翘会突然扭身理他，脚下步伐都愣了一瞬，可是他的车不会停。

车因为惯性往前走了几小步，轻轻地撞到姜翘，又因为遇到障碍物往后退了几步。

车把重新落到了迟南夏手里。

一切发生得轻悄悄的，像极了迟南夏曾经做过的那些个狗子事。

“迟南夏！”

“到！”

“你去死吧！”

把迟南夏揍了一顿，姜翘觉得好多了，能心平气和地回想今天的事了。

“报告！”

“讲！”

迟南夏没说话。

姜翘瞥他，“说话啊。”

迟南夏笑开了，像极了夏天的风：“我，迟南夏，申请活过来！”

姜翘停顿两秒，“允许。”

说完，低头想。

她姜翘是迟南夏的最低标准，明明她也是很多的人公认的小美女啊，怎么就是迟南夏的最低标准呢？按他的标准，比她好看比她高比她性格好的女生就是他的喜欢的女生吗？

那她姜翘呢？

越想越气。

抬起头，盯着迟南夏。

女生脸抬得高高的，红润的唇被抿得紧紧的，神色严肃，问了一个死亡问题：“要是有一个女生，身体不舒服，你会怎么做？”

“让她去住院。”

“……”

“那我身体也不舒服，你怎么知道给我买零食？！！”

男生神色讶异，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种简单的问题，故而回答得又快又直接，几乎不带思考的，“因为你是姜翘啊。”

你不是有一个女生，你是唯唯一一的姜翘啊。

帅比？

长眼低垂，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生。汗水从额头流到线条利落的下颚，再顺着喉结打湿上衣。

迟南夏吗？

姜翘眯着眼往操场看去。

姜翘睡醒就看见桌上放着零食。

她从小和迟南夏一起长大，可能是相处太久，受迟南夏那个狗性格影响了。她一直把迟南夏当一个热爱招惹她的狗贼。

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能够受欢迎的点。

今天一看，男生逐渐从以前的抓着虫子吓唬她，自己还哭得惨兮兮的坏孩子进化成了也能遭人喜欢的……

迟南夏母亲的事，她略知一二，每次他母亲情况有变，迟南夏都是一副脸上布满阴霾的样子。但这次他还有功夫给她买零食，说明情况最起码没有变糟。

收拾一下课桌，旺旺牛奶是温热的，细小的水珠在壁上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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