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坐在一旁打量叶闫修的神色，五年前三哥家破人亡失了智，若无变故叶兮沫的确如今该上学堂了。

饭后，姑侄两人轮流哄骗他踏实躺着养伤，不然等他娘子回来瞧见会生气。

“主子，可以开饭了。”岑溪喊到。

“顾大夫先净手用饭吧。”

“也好。”琳琅站起时背部有拉伸强硬的感觉，终是昨日没睡好的缘故。

“孩儿，孩儿知错。”叶兮沫低头认错，没说昨日一直陪在他身边。

琳琅接到兮沫求救的眼神，“就快入秋，三嫂去置买衣物了。”

“买衣服，对。她说兮沫长得快，衣服都有些不合身了。”叶闫修看向兮沫，“怎么沫沫一下子窜得如此高了？难怪你娘心急去买衣服。”

顾大夫施了针，“来两个人把木板抬出去吧。”这洞里湿冷，久待不宜养伤徒增病灶。

他这话，众人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寻常人家五岁大的孩子比他高一头，胖一圈呢。

“昨日沫沫去了哪？怎么爹找你唤你那么久都不应，是不是逃了学去玩？”昨日他醒来，时隔两月再见沫沫不过是淡淡反应。原来他印象里只是一日不见自己失踪已久的儿子。

琳琅跟着出去，在洞里总觉隐冷，沿小溪走动晒晒日光暖身。

兮沫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小姑姑。”

琳琅将本不快的步子放慢，“怎么？”

“孩儿吃得多，一不小心长得快了些。”叶兮沫打小吃百家饭长大的，与街坊邻里相处日日是要笑脸迎人的，说话随着岁月已然磨练出周到来。

“那等上山后回去一趟，你顺便把东西收拾收拾。”琳琅道。那些邻里街坊人不错，见父子二人几日不在家便去报了官，只是官府不作为，贴榜召示寻人两日便又覆上新告示。

“好，小姑姑我在那里结识了好多好多朋友。”小兮沫话到此处，情绪有些低落，“等回去我带他们见见小姑姑，他们肯定会很开心的。”

“开心什么？”琳琅颇有耐心地问。

“开心，开心我有一个漂亮姑姑。”小兮沫有些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

琳琅失笑，分明是自己可以跟小伙伴炫耀自己不是孤家，后面有长辈可以做靠山。“好。”

挺好的，她愿意做他的靠山。

“小姑姑…”兮沫欲言又止。

“嗯？想问什么就问，不必过于生分。”

兮沫鼓起勇气，“小姑姑可，可有姑父了？我与爹爹二人过去同住，会不会惹姑父不喜？”

琳琅愣了愣，也对，她这般年纪早该嫁人相夫教子了，“没有，不会。”

想到这两日所见所闻，面前小孩有着年龄不符的懂事，又补上几句，“有我在，不必担心。如你所说，我是你姑姑，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不必思虑过多。小孩背后有大人。”

兮沫两岁丧母，半丧父，虽靠一副好看的皮囊和懂事惹人怜惜，可每每被其他小孩欺负了，只能回家捂着嘴巴哭上一哭，他也是极羡慕那些受委屈有大人给买糖的小孩。一听小孩背后有她撑着的时候，鼻子一酸，蓄积了多时的眼泪一洒而下。

琳琅见他哭鼻子心里划过一阵阵股流，蹲下朝他张开双臂将人抱在怀中，轻轻拍打背安慰。其实她比他幸福，起码她小时候有几位哥哥陪伴。

她是不是这两日太过于冷淡。近来无事，应多与小侄子亲近，日后忙起来真说不准。

最多半年三哥便能恢复清醒，她责无旁贷。

“小姑姑，那里有一朵美丽的花朵。”兮沫哭了许久，看小姑姑的肩被自己眼泪润湿很是不好意思，小心抹去鼻涕，转眼瞧见山壁间一朵花在风中摇曳。

琳琅顺着看去那花染着妖治大红，片片细条花瓣错落有致，花蕊那抹红粉似蛇信子立然般骇人。

是彼岸花，有诗言道蝶恋花，彼岸花，彼岸花开开彼岸，独泣幽冥，花艳人不还。尘世忍离谁再念？黄泉一路凝泪眼。叶落花开花独艳，世世轮回，花叶空悲恋。莫叹人间魂黯淡，何知生死相怜远！

红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见花不见叶，生死两隔永不相见，爱情不详之花，爱而无果。

只是素来彼岸花花开一片，怎地此地独有一株。琳琅一时间脑海闪过许多，心觉不妙双手紧紧抓住兮沫的双臂。

沫沫已经不敢看那极美的花，因为姑姑似乎不大喜欢。

琳琅拉起侄子的手，仔细看那妖冶的花，瞧见一条红身蛇慢慢地顺着彼岸花的杆滑动下来。

蛇身很细，若手指一般粗细。

琳琅目光扫视花附近，蛇出一窝，断不可能只有这条。“兮沫上来，我们回去。”

蛇身透艳色，乃毒蛇也。

兮沫察觉小姑姑情绪变动，跟着紧张兮兮，利索地爬上她背双手环住脖子。

琳琅打量两旁山壁，再回头一看那曼珠沙华处已然露出五六条红蛇，它们正在溜下山壁无需三呼吸便能到她脚边。

琳琅洒了些雄黄粉在脚背，双手固住兮沫的双腿，脚尖用力一点越过溪面，三五脚踏着山壁借力一跃，快速赶回山洞。

“主子出什么事了？”岑杰正在抛石子，瞧见琳琅背着叶兮沫飞回来的面色沁出几分凉意。

“遇到一窝毒蛇。”琳琅放下兮沫，“在这采野菜时，先用长木棍探探草丛可有蛇。山壁的花不要摘，记住了吗？”

“兮沫记住了。”叶兮沫重重点头，小姑姑担心他出事呢，他不会给她添麻烦的。

琳琅给岑杰了个眼神，岑杰点头。

“顾大夫。”

“散步回来了。”顾大夫满意地点头，听话的病人才令医者长命。

“不知顾大夫可知一种手指粗细的红蛇？”

“红蛇？不曾听过，不过一听便知是毒物。”

“它们盘着一株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麟茎亦是有毒的，可能那蛇以此为食？”顾大夫不曾听说曼珠沙华有蛇守护，“有毒蛇所在的地方必定有解毒之物。看到那解毒之物也便能容易分辨出蛇的类型。”

琳琅心下存疑，“原来如此，多谢顾大夫解惑。”

又吩咐属下，“洞里潮湿，岑溪让人多撒些雄黄粉吧。”

琳琅走一步兮沫追一步，不远不近跟着。琳琅翻看了小半本手札，遇好几处看不懂的地方，抬头思考又看向那一直看着她的小孩，“你看着我作甚？”

“我，我。”叶兮沫瞬间坐直，“兮沫不打扰小姑姑看书，出去玩了。”

琳琅反思一下自己刚巧语气并不重，寻思不出问题，猜测小孩想向她学字借此亲近，她一句话被他以为是厌烦了。叹了口气，又埋头书中。

一日又一日，武比到来。

令楚坐在武营训练场上，居高临下地目扫底下排成矩阵的三百人，“五年你们可是学成了？”

对于有功底的人集训，况且是令楚亲自挑的人，五年算得上是漫长。

“是！”“是！”一波声浪紧接一波声浪。

“那就拿出你们的本事，不要让我失望！”其内功深厚全场都听得一清二楚。

“是！定不让庄主失望。”

不是的，你还有两个伯伯，只是下落不明。琳琅蹲下鞠了一捧清水洗面，掩去那莫名情绪，“等你爹伤好了些，便搬去与我同住。你可同意？”

兮沫学着她净面，清凉的水润泽脸蛋好生舒服，“嗯嗯，可是家附近的叔叔伯伯婶婶见我和爹许久不回家，会担心的。”

兮沫摇了摇头，只是走着。琳琅抬目望去蜿蜒曲折的小溪尽头，暂时放空了身心漫步。

不知不觉，他们姑侄已经走到了五里开外，琳琅侧头见那小孩满额大汗，气喘吁吁，“日后得多吃饭。”

顾大夫知晓她把自己算在其中，“应当无大副作用，石类药物大多是重镇安神功效。八人足矣，你不必试药，夜里睡不着会加重体内湿气。”

兮沫喘着气，岑溪哥哥说等爹的伤恢复一些才离开这里，日后他们又回到那小巷回到家，“小姑姑会离开我和爹爹吗？”

“你想我离开？”琳琅反问。

他的小脑袋如拨浪鼓一般摇晃，“除了爹爹，沫沫只有姑姑一个亲人了。”

琳琅入洞，远远见三哥坐在锅前眼神飘忽四下张望，脚下略微加快步伐。

“天亮了，为什么你娘还没回来？”叶闫修双眼充满担忧不安，手上动作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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