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能杀死我的方法已经不多了。”她森然一笑，几乎看不见毛孔的苍白脸孔上只有银白的粉末闪烁，在阴冷的灯光下像是一座冰雪的雕像活了过来，却缺少活人的气息。

这才是汉克记忆里的爱丽丝，给他一种孤立于世的、缺少烟火气息的淡漠感。他曾经以为她改变了，可现在看来也许她从未真正改变……对啊，否则她怎么还会想一个人去澳洲隐居呢？

“这个笑话好冷……”

汉克无视了她的吐槽，在一番折腾后他的手中出现一支可疑的针剂，说它可疑是因为针管里面的液体是明晃晃的蓝色，怎么看怎么像是……

实验室内，爱丽丝趴在桌子上双臂交叠、下巴抵在手背上，抬起眼瞥向正摆弄着瓶瓶罐罐的汉克，但显然对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许吧，男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www.)

“你连这样的伤也能自愈？”

“所以你变成了进击的蓝精灵？”她起身拿过针剂，尖锐细长的针头在实验室冷白的灯光下散发着隐隐的寒气——不是比喻，是真的寒气，它刚从冷藏中被取出来。

汉克现在就想变身一口咬死她，但是他不能，因为他打不过……他一口气提上来又突然泄了气，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总之我用同样的方法研制出了可以治愈脊椎的药物，我是说应该可以，毕竟还没有进行过临床试验。”

爱丽丝的指尖轻轻划过针尖，一点莹蓝的药剂沾染在皮肤上，只有一点清淡的类似消毒水的气味传到鼻腔里，“但是……”她轻声说了什么，突然间毫无预兆的将针头深深地扎进颈部动脉里，眨眼间药剂已经被全部推入血液中了。

“你要拿自己做实验？”汉克蹙起了眉头。

“不是，脊柱折断对于我而言并非不可恢复的伤势，很难判断你的药有没有起到作用。”

汉克都惊呆了，他没想到她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在他错愕的短暂时间里她已经拔出针头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他仔细的观察她身上的变化，而她只是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对他说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他不解。

“而且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副作用。”她神色变得正经起来，眼神渐而深邃，语气幽长：“曾经有人在我身上做过无数次的实验，切开每一皮肤，将各种药物注射进肌肉、血管、骨髓、大脑……我就是最好的实验体。”

爱丽丝再次回到了查尔斯的房间外，对于他的异样她没有再深究，他需要一些时间去自我消化，逼得太紧不是件好事。说实话她不是一个喜欢揣摩他人内心的人，如果这人不是查尔斯，她连想都懒得想。

冬去春来，经过这半年来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相较最开始已经好很多了，现在应该能称得上是朋友吧，偶尔一起喝几杯酒，感慨一下自己未老先衰的人生。

虽然不是刻意在回避，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提起关于变种人的话题了。

她来到查尔斯的身边坐下，直接将针剂放在玻璃桌上，“这是汉克给你的药，可以治好你的双腿。我的生物学的很差，但我想这里面应该有一种能够改变细胞特质的东西来自于魔形女的基因，它与我们本身的基因相排斥，虽然对于我无效，但我想它在治愈你的同时也会抑制你的基因特征，可能会使你丧失能力。”

“你试过了？”他的目光从针剂转移到她的脸上。

“当然，否则我怎么知道它对我无效。”

可是查尔斯完全没有感动她的以身试药，他看着这个脸上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女人，与梦境中那个在屋檐下躲雨的小女孩的身影逐渐重合——她们那么孤单，却不曾言语。

“爱丽丝，你依旧有自毁倾向，对吗？”

她的眉头轻轻皱起：“你在说什么？”

“是因为艾瑞克没有选择你……”

爱丽丝打断了他的话，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杯：“查尔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身处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做出选择。就像这杯咖啡在我的手中，我选择喝了它或者倒掉它就会分出两条岔路，每条岔路通向不同的方向、每个方向又会分成不同的岔路，如此反复生生不息。”

“你在逃避问题，爱丽丝。”

“我没有逃避，只是做了一个类比。”她喝掉了咖啡，将杯子又放回桌上，神色未变：“我不会为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而伤感……或者执着什么。”

“因为你已经确信没有人会选择你。”

“你还是这么喜欢说教。”她摇头叹息。

“艾瑞克曾经与你有一个约定……”

“你为什么总是提起他？”

“如果你不在意，我为什么不能提起？”

“看来你是觉得在一个女人面前反复提起她的前男友是一件正确的事。”她说道，“好吧，随便。不过对我就算了，在其他人面前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你大概率会挨打。”

查尔斯接着说道：“他曾经对你约定，在对肖报了仇之后就与你一同去澳洲，过你喜欢的生活。他没能做到，但是奇怪的是，你好像早就料到有这个结果，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报过任何期望，你从来都是做好一个人离开的准备。”

“那是因为我了解他。”她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感慨与怀念：“他从不是一个能安于现状的人，经历的越多、他的思想改变的就越多，尤其是在与你相遇后，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彻底变了。他相信变种人是更优秀的进化、他不甘变种人被人类驱逐、他会成为一名领袖……”

“你不相信吗，我们是进化得更优越的存在？”

“我相不相信很重要吗？”她看着窗外已经浮现一层绿意的树林，已经有知更鸟的叫声出现，其实这里挺不错的，有这么美丽的风景。

“查尔斯，我只是比你们多了一些理智，这应该没什么不好的吧？至于你说的什么自毁，我只能试个药而已，难道就不能看做是我对你的同胞爱吗？”

只是这样而已吗？查尔斯默然。

他回想起一些事，一些关于她的事——十二岁的最初就被亲人出卖，但她没有报复；被那个假名是塞西尔的特工欺骗，她没有愤怒；在古巴的地下基地里被实验两年，她居然放过了折磨她的刽子手；艾瑞克轻而易举的撕毁约定，她却从一开始就没有当真……

只是这样而已吗？不，还有——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过大西洋号上的两千个陌生人；在人格混乱的两年里她愿意以死亡来结束伤害；相比之下，为他试药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不畏惧生活，同样不畏惧死亡。

理智中夹杂着疯狂，拯救中带有着自毁……一个无比矛盾的灵魂。

查尔斯看向她，她正在把有些松散的头发披散开来、重新梳理，左手指缝间银色的长针正是隔绝她所有思想的根源，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曾经说过她没有秘密。

心里又出现了梦中的感觉，像是雨水连接成丝丝麻麻的线将他的心轻轻缠绕，每一次跳动都会溅落一滴水落在心上，为炽热的心带来一丝凉意又很快消失不见，只会渴望……更多。

——想要得到你的一切。

心脏一瞬间剧烈地跳动起来，大批溅落的水滴蒸腾出疯狂的热气一涌而上，无可抵挡的一路高歌凯旋直达大脑——他避无可避，脸上的皮肤飞快地热了起来。

“查尔斯，你想好要不要用药了吗？”

“不用你费心，我自己考虑。”

他加重了语气同时语速快得惊人，还带着聋子都能听出来的恼怒……他在恼怒个什么飞机？

看看什么叫男人心海底针，真是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爱丽丝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带着十二万分的善解人意起身离开了：“好吧，你慢慢考虑。”

随着房门被关上的轻响，查尔斯长长的呼吸了一次，他应该庆幸，她惟独在感情这方面无比迟钝。

可是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遗憾却悄悄钻了出来……

把镜头掉转到汉克的实验室，他已经毫不客气的抽取了爱丽丝差不多一茶缸的血，边抽还边很有探索精神的问道：“你说你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吗？”

“你要试试吗？”她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汉克讪讪地拔出粗大的针头，习惯性的要做止血时她已经收回了手臂，他看得很清楚，在她放下衣袖之前针眼就已经愈合了，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抽点血对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精神上她也愿意支持他的研究，或许用她的基因可以修正药剂的缺陷呢？也省得她继续折磨小白鼠。

“话说你的实验进展怎么样了？”汉克收好血液后问道。

“给你开开眼。”她皮笑肉不笑，随手抓了只快要归西的小耗子，手掌一遮一抬间一个新生的生命就在他们面前冉冉升起——

没有夸张，是真的升起，这只老鼠居然长出了翅膀！？

汉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虽然他早就知道理论上她完全可以改变基因序列，但这跟亲眼见到时所受的冲击完全不同……

“这要是在中世纪，就得有人叫我上帝。”她幽幽说道。

“不……”汉克回过神来，“我觉得你应该会被绑在十字架上烤。”

她盯向他数秒，试图在这张脸上看出“腹黑”的字样，但始终只有一脸无辜的傻白甜，她不服不行：“天才，你真的很会聊天。”

她奉献完毕后下午茶的时间都过去了，说好的倒时差也不用了，直接等晚上睡觉吧，现在去看电视还赶得上猫和老鼠的重播。

她向一楼会客室走去，左手搭在了右臂被抽血的地方。久违了，这种金属进入皮肤的感觉，古巴的两年仿佛昨日。

幕后者真的就这么放过她了吗？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沙漠地下深处，寂静的地下基地中森然有序，灯光明亮的房间内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合上了桌子上的文件，白皮书的封面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小字：序列号01，爱丽丝。

如镜般的金属墙壁上映照出带着面具的男人的倒影，隐约可见在面具与衣物遮蔽下的颈部竟有着似是被灼烧过一般的紫灰色皮肤……

“我知道，所以我征求你的想法，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

“说的好像你能强迫我一样。”她嗤笑一声，拿着针剂走了，“过会儿我去找你。”

“副作用呗。虽然治愈的效果在我身上看不出来，但副作用等同于伤害，我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不觉得查尔斯有些奇怪吗？”

“在你看出来之前就已经结束了。”她手一伸，“药给我，我拿给他。”

汉克却有了其它想法，他压抑着语气里的跃跃欲试：“爱丽丝，你能给我一点你的血吗？”

她可不笨，直接跳过‘你是要拿我做实验吗’这种废话而幽幽说道：“你应该知道曾经在古巴别人对我做过什么。”

“这是什么，洁厕灵？”她说出来了。

汉克一脸无语，他知道多余的理论就算告诉她也听不懂，干脆简单说道：“这是我用在瑞雯的血液中提取的物质所制成的药剂，它有着改变人体结构的作用，曾经我想用它改变身上与普通人不同的部分，但效果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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