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爱丽丝点点头，她确实记得有这么一群人，“但是我听魔形女说你们都被那个科学家杀害了。”

“不包括我，十年前我去越南参军，算是逃过了一劫。”他自嘲的笑了一下，不想再多谈自己的事，显然他在军队里过的也不是正常士兵的生活，“你呢，这些年都与查尔斯在一起吗？”

大厅的角落里，爱丽丝一手拎着一瓶白兰地、一手端着酒杯，一缕金色卷发垂落在耳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目光轻轻扫过交头接耳的众人，依旧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她们刚一入场，白皇后就扔下她不管了；查尔斯倒是很快就发现了她，只是他吞吞吐吐好一会儿，话还没说上三句就被人拉走了，就只剩下她索然无味的在这里喝酒。

大同小异的轿车占领了道路的两侧，这些都是前来参加舞会的人，年轻或是并不年轻的男女裹着华美的外袍穿梭在灯红酒绿之间，他们之中有些人甚至根本不认识这里的主人，但这又何妨呢，只要存在利益，任何人都可以很快成为朋友。

“好吧，这可真是够伤人的，看来你不记得我了……”他认命的叹了口气，又带着几分怀念的说道：“阿历克斯·萨默斯，这所学校最初的学生之一，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希望你会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美丽的女士。”这是一个男人在对她搭讪，偶尔是会出现这种读不懂气氛的勇者，但他们又没有什么坏心思，所以每当这种时候，她会友好的接受对方想要共饮一杯的请求，扬起手中的半瓶白兰地，点头示意后一饮而尽。

“……好极了。”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才憋出这么一个词，不过我估计他心里真正想说的其实是“牛逼”。

很明显他的消息有些滞后了，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学校关闭的时候，而那时候她的身体由另一个人格掌控：“现在掌控身体的是你，你和莉莉达成共识了吗？”

爱丽丝向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就看见一个表情十分丰富的年轻小帅哥，在极度的惊讶之后他笑了笑，走到她面前时还纠结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半晌憋出一句：“好久不见了。”

而她茫然的脸上清楚地写着一句话：你谁啊？

“不，我没有和查尔斯在一起。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现在一个人。”爱丽丝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举杯示意后一饮而尽，她有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至于后一个问题，没有莉莉，没有其他任何人，以后只有我。”

没有人能逃避自己的过去，她也没想要逃避。说起来那不正是自己再次来到这里的理由吗？莉莉以人格融合作为代价交换的一个承诺，现如今她也完成了承诺、治好了查尔斯，她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只是这样而已吗？

男人悻悻的走了，却听另一个声音惊讶又不确定的喊道：“爱丽丝？”

“为什么不？让我来梳理一下你们情况，我们都知道她喜欢你，而她也知道你知道她喜欢你，但她不知道你也喜欢她。”白皇后像是说绕口令一样吐出这段话，就差翻白眼了，“我真的搞不懂，你们明明是两情相悦，为什么要把事情变得这么纠结？”

查尔斯不语，如果她坚持继续这个话题，那他不会再理会她了。

白皇后见状轻叹一声，这种顽固倔强的人真是讨厌……她只能转移话题、旁敲侧击：“你也看过罗根的记忆对吗？我们都很清楚，爱丽丝会走向毁灭与哨兵无关，所以就算你阻止了魔形女，她的结局还是会殊途同归——如果你不做些什么的话。”

这时候，一直播放着的曲子步入尾声，承接的音乐变得舒缓而抒情，这是华尔兹舞曲，大厅中的一些人自觉站到了一旁的位置，将中间的区域留给了想要跳舞的人。

白皇后的目光扫过下面又落在了查尔斯的身上，她上前几步，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蛊惑般的说道：“去吧，只要你肯开口，她就会留下来，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她。”

目光再回到一楼，阿历克斯看得出爱丽丝在这种场合中不太自然，倒不是觉得尴尬，主要是她实在是很无聊，舞会是交际的场合，她谁都不认识，又不能离开，于是他便提议道：“想要一起跳一支舞吗？”

跳舞啊……爱丽丝掂量了一下自己尚未完全驯化的四肢，她刚想回绝却又听他说道：“哇哦，你真正的舞伴来了。”

她抬眼便看见阿历克斯侧身让开，查尔斯从他的身后露面，脸上依旧带着完美得体的笑容：“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她没有立刻就回答，直觉告诉她有人的目光正黏在她的身上，她向上看去，就看见白皇后一脸杀气的对她比着口型：“我给你化妆打扮不是让你来这里罚站喝酒的。”

人生真是艰难……她只好同意了，然而走上前去的时候她却忘记了自己还穿着华丽的礼服，一脚就踩在了拖地的裙摆上。

“小心。”查尔斯扶住了因惯性向前跌倒的爱丽丝，而她笑了笑，语无伦次的试图给自己挽尊：“这条裙子……是它的错。”

“哦，当然是它的错。”查尔斯松开她的手臂，继而后撤一步、伸出手臂掌心向上，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小提琴悠扬的旋律流淌过他们的耳畔，在穹顶的水晶灯之下，一切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辉，香槟是亮晶晶的、女人的头发是亮晶晶的、在她将手搭在他的掌心上时男人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爱丽丝抬起另一条手臂，手掌贴在他的肩膀上的同时查尔斯的手臂也穿过她的腋下，手掌贴上她的肩胛骨。

她从容的走着舞步，看出了端倪：“你似乎有些紧张。”

“是的，我好久没跳舞了。”他没说谎，这是实话，他至少有十年没有跳舞了，但我们都知道他的紧张可不是因为这个。华尔兹是必须紧贴身体的舞，所以他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呼吸，十分平缓而轻松的。

而他呢？僵硬得像是在冰柜里冻过一样，贴着她皮肤的手掌却烫得惊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距离如此接近。

“你很热吗？”爱丽丝瞥见他额头上的晶莹，“你都流汗了。”

查尔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却还是能维持从容不迫：“有一点，这里的人太多了。”

闻言她的余光扫到了不远处的阳台，随即说道：“也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一墙之隔，外面是幽静的夜晚，月光明亮而皎洁，夜空里看不见几颗星星，像是一摊黑墨泼洒开来，绵延至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早春的夜晚里微风带来凉爽的气息，倒是真的让查尔斯被酒气与音乐冲昏的头脑变得清醒了一些，他当然记得，在今天晚上，他有一个任务——

“爱丽丝。”在他说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女人的目光从草地上出没的鼹鼠转移到他的身上，灯光从身后照来，他们的大半张脸都隐蔽在阴影之下，所以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闪烁的目光，听他说道：“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查尔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还没有巴掌大的红色礼盒递至她的面前，看起来很像是某种首饰，但爱丽丝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带着一点好奇接过并打开了礼盒，里面是一枚金色的钥匙。

“哇哦……你要送我一辆车？”

“实际上，是一幢房子。”

“房子？”

“哦，是的。”查尔斯摸了摸鼻子，放下又无处安放的手臂最终搭在了石头围栏上，“你还记得澳洲吗？我们在那里度假的农场，我将它买了下来。”

“等等。”爱丽丝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了，“你的意思是，你要把它送给我？”

“没错。”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查尔斯也不再感到局促了，他看着她的眼睛，看出了里面的懵懂：“你去澳洲总要有个住的地方，别拒绝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爱丽丝垂下眼睫只看了手中的钥匙一眼，各种思绪转瞬而逝，但她终归坦然道：“好吧，我喜欢这个礼物。”

“是吗，那太好了。”查尔斯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笑，那么最后该说的是……“一路顺风。”

“再见，查尔斯。”

“再见，爱丽丝。”

人生就是这样，我们不断地相遇，又不断地告别。人非草木，没有谁能保证自己会永远扎根在一个地方，就算有能说出这样誓言的人，也早在说出的时候就做好违约的准备了。

查尔斯独自吹着凉风，他忽然很想喝酒，一支酒杯适时的被递到他的面前，是白皇后，很显然她一直都在偷听他们的对话：“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她自由了。”查尔斯接过酒杯，风淡云轻的语气掩盖着他的心事重重，“爱丽丝被解救的时间大大提前，她的精神没有崩溃，她仍是清醒的，所以她拒绝了艾瑞克，你说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未来已经改变了。”

“好吧。”忽悠失败，白皇后其实也知道，而她不想放爱丽丝离开的理由很简单，“你舍得吗？你知道她潜在的力量，如果能得到她，你要做的一切都会变得轻松很多。”

无论是她亦或是查尔斯，他们都有理想，一个很远大的理想，但理想照进现实的前提是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谈判的筹码从来都不是靠嘴皮子争取来的，弱者没有资格争取什么。

虽然她们是朋友，但在强大的利益面前有些东西就会变得很脆弱，她想掌控爱丽丝，她本来就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但她做不到，查尔斯可以，可他却放弃了。

查尔斯垂眼看着玻璃杯中的红酒，他确实挣扎过、动摇过，但这与白皇后说的东西无关：“她不是一件工具，爱玛。我要走的路很艰难，但这是我的理想，不是她的。我不能用感情绑架她，就算她不会变得疯狂，她也不会快乐。”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静谧的夜晚，思绪翻涌而来，他其实一直在想着一些画面，那是他与未来的自己的对话，是年迈的老人深藏的一点私心——“不要让她哭泣。”

白皇后默默地饮尽了杯中的酒，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还算了解查尔斯，这个人倔强起来就算拿枪抵着他的头都没有用，“好吧，希望你不会后悔。”

无人的黑暗中，查尔斯从口袋里又拿出一个礼盒，这与他送给爱丽丝的那个竟然一模一样，他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枚戒指。

他怀抱着微渺的希望准备了两种结局，如果在他将钥匙送给她时她能有任何犹豫，那他就会拿出另外一个盒子，但是她没有。

大厅之内，舞会仍在继续，身后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他很快将复杂的情绪藏起，收起盒子，转身回去了。

“是的，她不一样。她既不热情也不主动，就算你向她抛媚眼，她也只会觉得你是不是长针眼了。面对这样的人，你必须更直白，比如强吻她。”

“爱玛，我们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好吗？”

回想起来，她在这短暂又漫长的半生里从欧洲跨越到北美、又从北美来到了南美、在南美的大部分国家打过卡后又跟着艾瑞克在世界范围内寻找他的仇人、后来就连鸟不生蛋的北极她也到过了。这个世界说小就是这么小，她去过那么多地方、相遇过很多人又不断告别，她从未留恋过什么，而这次本该也是这样，然而……

她稍微抬头向右上方看去，在那里二楼的楼梯口处，查尔斯正与白皇后交谈着什么，她很快又将目光收回，连阿历克斯都没注意她在看什么，尽管对于他的问题爱丽丝的回答很模糊，但他对已经过去的事早就看的很淡然了，所以转而问道：“那接下来呢，你有想好要去哪里吗？”

傍晚时分，猫头鹰藏在树木还并不繁密的枝桠中，不断扭动着自己灵活的脖子，现在应该是它捕食的时间，可一向荒凉得只有鸟生蛋的庄园内今天却灯火通明，那幢一向幽森的大房子忽然变得金碧辉煌，几乎要闪瞎它的钛合金鸟眼。

澳大利亚吗？这本该是脱口而出的答案，可她却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

与此同时，白皇后靠在二楼的木质栏杆上，眼神看向一楼角落里的爱丽丝，却语气戏谑的对查尔斯说道：“甜心，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会害羞的像个小男孩。老天，我记得你的初恋似乎是在小学？”

“哦……”查尔斯扶额，他第一次觉得读心是这么令人讨厌。是的，白皇后看过他的记忆，知道他以前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才会一直不肯放过调戏他，事实上但凡是一个熟识他的人现在见到他都会觉得他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而他看着爱丽丝良久——“她不一样。”

悬吊在穹顶的水晶灯所折射出的光芒远不如宾客身上华贵的首饰绚烂，音乐舒缓，没有任何人大声喧哗，能被邀请而来的人不是有钱有势就是德高望重，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上过电视，而她依旧一个都不认识。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她将杯中剩余的一点酒饮尽，又挑了下眉，至少酒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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