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父亲的盧荀，不会比盧笙更好受，埋头堵着闷气心想：你又不比我，那个脑袋天生优异，神鬼中意，记性超常，却是偏偏不给我好好读书，给我光宗耀祖，出口恶气。

却学作木匠，还乱搞这些个骗人混饭吃的炼巫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比我，你这么年轻，走仕读之正路，仍有机会、前途大好。

这句话可以确定不是出自伊娅之口。

伊娅正与叶晓艺迷蒙而深情的相拥着，躺在树荫下，山背上开满金黄色的、米白色的野菊花，在形态各异、大小不同的山石边上，长满古铜色的修长挺拔的龙须草，和风轻拂、阳光灿烂、白云悠悠。

不，天堂，也是由物质构成。

后母早带着亲生女儿，另走他乡了。

在征兵的前几天，找了好长时间，才在一间破庙里找到了刘半仙，口中卿卿嗯嗯的低咕着，围着一个铜炉，在冶炼什么“仙丹”。

盧笙想向他讨一点，可以使“仙丹”凝聚成圆团状，又可拉伸、且富有脂肪弹性似的药矿物。

我反正是老了，一生也无望了，跟个神仙也好、凡胎也好，只要不作恶多端，混口饭骗口饭吃，都无事。真想马上跪在，祖先坟前，求先祖显灵，让我孩儿迷途知返哪！

却见父亲盧荀，束着蓬头垢后杂乱的头发，穿着半俗半仙的衣服，在角落里一边烤鸡腿一边研磨什么药物，故意转头不理他。

盧笙心理难过得快要掉眼泪，心想：体衰多病，却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好歹孩儿现在也可以赚钱养家了。

盧荀怕哭起来，起身说去炭窑看看，烧过火了没有。刘半仙说一起去，这方面你们读书先生，仿佛天生不会太在行。

盧笙趁机，翻寻查找，却见想要的那种硫磺石矿不多了。想必这刘半仙还是觉得搞那种“仙丹”，更吸睛赚钱：丹砂加热分解出水银，又使水银与硫化物，合成硫化汞，再加热升华，如此反复制作，最后得到形体圆转流动的珠丸，最上品的称为九转还魂丹，放在手掌或瓷盘上，就尤如夏天荷叶上的一颗露珠，晶莹滚动，貌视一眨眼一不小心，就会滚落，如水珠般凭空消失。

在反复加热还原、升华、沉净中，如何添加一些药性矿物、草本药物，如何使九转还魂丹圆转水灵，乃至色彩琉璃、清香提神，这要许多的技艺和经验，也即真正的秘决。

刘半仙嬉笑着说：“魁星爷，你们读书人，怎么也会瞧得上，我这等下九流。难道真如天书所言，这世道快要大变身了。”

接着又吐了下舌头，说：“我先走了，免得被兄长妈妈看到，又要数落我。”

伸手想捧住，盧笙肩膀上的鸽子，说：“小罗，来让姑姑也亲一下。”“小罗”已有准备，一纵身飞起，捞了个空。

青衣姑娘，格格地笑了下，说：“小罗，就是小气。”

接着转身出了门，三步并俩步，像一阵风一样，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刚才这位姑娘就是盧恪慧，外表秀气、内在洒脱，不高不矮、身材均称，从小喜欢舞枪弄棍，不爱红妆爱武装；一头披肩秀发，只管往上一束，就是一条唐宋时期，现实中不多见的靓丽高挑的马尾辫子。

说话文雅动听，走路却似一阵风，那种健美身法，特别适合于攀岩运动。事实上，确有“飞檐走壁”的实力，伙伴们把她的姓名反过来，谐音绰号为“飞客鹿”。她就笑着说：还不如叫我“飞鸽鹭”好呢。

就在饲养和训练，这一群烈性野鸽子上，村中两大巾帼美女：盧恪慧、杨帼，才改变了对盧笙的偏见，并且混熟了。

当地人俗称为麒麟野鸽子，估计现在早已灭绝。几年前，盧笙家门口，俩棵梧桐树上，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俩只麒麟野鸽子，筑了巢，并且产下九个鸟蛋。

一天，盧笙爬上树叉，想一探究竟，下来时，一不小心脚踏一空，往地上摔去。刚巧树下路过的高大的杨帼，凭空接了一把，才没摔坏身子，倒是把杨帼的手腕扭疼了。

盧恪慧和杨帼一同路过。听说此事，盧恪慧这丫头，三下俩式的就爬了上去，轻轻抓着了其中俩个鸟蛋，说：“还热乎着呢。”

“九个鸟蛋，据然有九种不同颜色，太有趣了。”

后来小鸟出壳，盧恪慧路过，又爬上看了好几回，毛绒绒地可爱极了。后来不知怎得，俩只鸽爸爸鸽妈妈受伤了、还是怎么的了，没再飞回来。羽毛初满的野鸽子，叽叽乱叫，估计是饿了。隔了一天，其中一只试飞，从树上掉下摔死身亡；又过了俩天，又一只试飞，没飞多远掉到路上，被一只野猫叼走。

见状，盧笙触景生情。就壮着胆子来到盧恪慧家门，悄悄约了出来，让她上树把小野鸽子，抓来饲养，免得一窝子全牺牲。

说明一下，这种烈性麒麟野鸽，虽然还是幼小稚嫩，但如果没有好身手，一抓即着，就会纵身飞跳，救命不成，反倒杀生。所以此事，非恪慧不行。

即便像盧恪慧这等身手敏捷、神出鬼没得，在抓养中，又一只从巢穴中飞纵而下，却撞上了石壁、奋力扑腾着，摔断了翅膀双脚，不吃不喝，俩天就气绝身亡。

剩下六只，三人各俩只，领回家中饲养。只有盧笙家中的俩只小野鸽子，会吞吃盧笙亲手喂食的小虫小碎米。杨帼、盧恪慧领走的几只，就滴水不喝、滴米不进。

眼看快要奄奄一息了，俩位小（指年龄、心理）美女心疼得直掉眼泪，听小伙伴说：魁星爷喂养地俩只麒麟野鸽会吃点东西。俩人就万般不舍地，送到盧笙家中。

开始会喝点水。后俩、三天，才会进点食物。俩位小美女，激动得又直掉眼泪，恪慧高兴得就差点用小嘴亲了下小魁星；杨帼就学着幼儿时节过家家中的“妈妈”，半搂了下盧笙，说：“小乖乖，又救回了好几条生命。回家拿几个肉包子，奖励你一下。”

可最终还是死了一只，剩下五只麒麟野鸽，直到羽翼丰满。三人也因此结下了友谊。

根据训兽方法以及那本有点稀奇古怪的模糊不清的手抄本上的只言片语，对这几只麒麟野鸽子，进行科学训养，说不定可以千里传信。

杨帼、盧恪慧也都叫家人，做了个芦哨，但是她俩吹起来，这群鸽子基本上不怎么飞过来，飞来了也是高空盘旋。对此杨帼、盧恪慧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是羡慕加小妒忌。

现在，盧笙心想：如果要入伍当兵了，这群烈性鸽子，最好先让她们饲养着。到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就暂停傍晚再去看霓雪儿的打算，随便吃了碗早上剩下的冷饭后。

按照他手上原有的芦哨尺寸，对哨管大小、长短，精确计量，花了好长时间才制作了几个一模一样的哨管；最关键是哨芯，如同人的喉膜，世上那么多人，每个人的发音仍是有明显的差别。

这几只精灵一般的麒麟野鸽，对声音频率、振幅、波长有着非同寻常的敏感听力。用杨弈按照盧笙要求，打制的特小工具，趴在烛灯下，对哨芯、哨管、哨眼进行精准磨刻，直到做得眼花缭乱，夜幕降临，才做了一只。

到院子上吹了几声，一会儿，一群挥动着翅膀、咕咕直叫的小灵精，从天而降落在身前。“小罗”照样稳稳地停在了左肩上，“小红爪”飞来，盧笙故意摇头晃脑，“小红爪”扑了个空，盘旋了一圈，停在盧笙右肩上。

心想：累了，早点睡，趁这俩天还有空，明早上山，对栲胶进行最后的提炼、试制。如果李辉的车轮，能有牛皮气筏一样包裹，如同水上漂行，这车轮滚动就变得轻松起来，拉车的牛马会省力好多，而运行速度可能会大幅提高。

壁后，突然闪出一条身影，灵巧敏捷地一把抓住，盧笙头上的野鸽子，用嘴亲了下美丽的羽毛，用动听的声音说：“小红爪，想我了吗，就你会撒娇，骑人头上。”

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家，接着从地上提起一袋粗粮谷糠，说：“给，这是我每月应给鸽子的份子口粮。”

刘半仙常说：可怜我的炼丹之术，还不及五成功力。又自嘲说：所以才叫半仙嘛。

当天中午，盧笙与霓雪儿在僻静处，难舍难分了好一会儿。霓雪儿回到寺中时，迟到了好长时间。宏音法师叹惜说：“你我游历多年、躬身化缘，风餐露宿，才凑得一笔善款，本以为可以自己设计、扩建古寺。可是天不遂人愿，如今各方介入，无奈人多眼杂、流言可怕、众口烁金，你要更加小心。”

天堂，究竟是传说中的空旷洁白、蔚蓝深奥梦一样的存在，还是充满瑶池仙雾、海市蜃楼的地方呢？

自从组成清岩寺三方修缮组之后，一些僧人就名正言顺地进驻入清岩寺了。

除了宏扬佛法、修生养性之外，充当世俗礼教的代言人，也是一部分僧尼非常乐意接受的份外职责。

盧笙回到家里，用芦哨吹了几声，一群野鸽子，就扑闪着翅膀，飞进院子。带头的俩只，一只飞到盧笙肩膀上。另一只干脆站到了他头上，轻轻挥动翅膀，以保持平衡，好像盧笙的头骨真得有点崎岖不平一样。

从阳葭山近顶峰垭口处，倾泻而下的凌霞飞瀑，落到两里远的半山坳中。因为光影透视产生的错觉，仿佛雄美的飞瀑就落在头枕之滨上，水雾珠帘四处迸溅，折射出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彩虹。彩雾随风飘散，穿过羽林，好像已经打湿了伊娅美丽的躯体。

身后，小石屋中，还剩有盧笙用竹框，满山遍野收集而来的栾木、栲木皮枝叶，从寺院中弄了口铁锅，曾经独自埋头提炼栲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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