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止向她笑了笑，立刻就往外走。

“莫检察官！”欧念又喊住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盈盈看过来:“你路上开车小心点，还有……以后喊我欧念就行了。”

反倒是自己因为猴头猴脑往女洗手间里眺望几次被人当成是色狼，好几个保洁阿姨过来把他赶跑了。

回到输液区, 欧念已经醒了，刚刚她睡着时脑袋一直歪着，此刻痛得不停拿手缓解, 小声嘟囔着:“怎么还有一瓶水呢。”

特地跑过去绕了一圈，又没见从里面传出什么痛苦□□。

欧念抿抿唇，语气顿时带着一股懒:“那好吧，莫检察官，你赶紧去做正事吧，我在这儿一个人也可以的。”

“时小姐？”欧念说:“她就剩一瓶水啦，挂完就走了。”

莫止意外:“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莫止说:“好的。”

莫止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说:“这样啊，我知道了。”他站着想了会，说:“不好意思，欧小姐,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欧念挑了下眉，刚刚不是还说有空的？

莫止出医院的一路上都在四处张望，时晴应该才刚刚走，运气要是好的话，说不定能在路上遇见她。

可惜他转了一大圈还是没找着人，停车场里也没有她的影子。

是故意躲着他，还是只是巧合？为什么他一出现，她就消失。莫止坐进自己的车，无奈笑了笑，他倒是希望是第一种。

欧念说:“刚刚你出去的时候啊，她进来说自己挂好水了, 跟我说过再见就走了。她好像很忙, 一直都在看手机。”

荣锋跟他说:“性`侵这事呈现熟人高发的态势，孩子们尽管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普遍都会觉得很羞耻，有的不敢告诉父母，有的告诉了父母却不相信，很多人一忍就是很多年，等被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这种时候，心理疏导就显得格外重要。但有很多父母尽管觉得亏欠孩子，却无暇或是不好意思去做这些事，导致一些孩子直到成年还无法释怀。不过我问过之前接触过这案子的同事，他们说后来回访过这位时小姐，她恢复得很不错，为人也积极乐观。”

莫止开车去找孟怀瑾的路上，还在反复想荣锋的这段话。

时晴妈妈早逝，爸爸作为传统的中国式大家长，在娱乐圈里全面封杀何幸阳很容易，但想要无微不至地呵护女儿开导女儿，显然会有点难度。

当时在时晴身边的就只会有梁佩仪和一直教她摄影的孟怀瑾……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莫止脑海里渐渐成型。

莫止到达孟怀瑾办公室时，他也才刚回来不久。孟怀瑾抽了张纸巾擦额头的汗，去拿水壶烧水的时候跟莫止寒暄道:“咱们好久没见了。”

是真的好久不见。自从莫止知道时晴的心事后，就刻意与他这位远房表亲疏远，他根本没办法接受自己爱的人爱着另一个人，还把他当成是替身。

这份隔阂一直到现在也仍旧存在，

莫止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来，语气不免生硬地说:“是啊，好久不见了。”

孟怀瑾说:“最近在忙什么？”

莫止说:“查一个案子。”

孟怀瑾笑:“检察官当然天天查案子了，我是问你个人问题。”

莫止低头默了默，淡淡笑了:“还是说案子吧。最近我们抓到个犯人，发现他居然关联到了之前的几个案子，其中一个跟你关系很大，所以特地来找你聊聊。”

孟怀瑾有点摸不着头脑，凝眉想了想:“什么案子能跟我有关系？莫检察官，我可是一向奉公守法的。”

莫止说:“你认不认识何幸阳？”

孟怀瑾当即一怔，脸上写满厌恶:“不认识。”

莫止说:“那时晴呢？”

孟怀瑾说:“时晴我当然认识，她是我学生。”

莫止说:“那当这两人出现在同一句话里，你认不认识呢？”

孟怀瑾一下紧皱起眉，满眼都是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他几次，随后松口说:“相信你一定是已经看过何的资料，有些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莫止立刻将两手撑到桌上，靠近他道:“你真的知道？”

孟怀瑾表现得克制而谨慎:“那时候他爸爸说她平时太闷，请我去给她做家庭教师，教摄影的同时带她出去玩玩，顺便散一散心。”

莫止问:“你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一些？”

孟怀瑾很是意外:“你不是已经看过卷宗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这件事涉及时晴的隐私，我不能向你说太多。总之何是个浑蛋，你们抓他就对了。”

莫止两手交握着想了想，说:“如果我说我是时晴的男朋友呢。”

孟怀瑾更加疑惑:“据我所知，时晴已经出国三年了。”

“对，在那之前，你知不知道她一直跟谁在一起？”莫止因为着急而显得有些气喘:“如果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为什么你那次一提到她，我就会立刻飞奔过来？”

孟怀瑾往座位上靠了靠，低声道:“我是怀疑过。”

孟怀瑾方才烧的水吹着哨地开了，他起身过去拿水壶，给自己和莫止都倒了杯茶，说:“那件事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很气愤。”

“我刚去时家的时候，时晴一直都对我很抗拒

。她那时候脾气很古怪，容易被激怒，有时候还会突然哭起来，弄得人完全没办法招架。”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处在叛逆期，没人去想她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而时先生越说她叛逆，她就真的越刁钻，一时间弄得家里人人自危。”

“但跟她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有时候不受控制地发脾气后，虽然因为面子不敢跟人道歉，却会千方百计地找方法弥补。”

“渐渐的我又发现，每次那个姓何的来找过她后，她的脾气就会尤为不好。我试图跟他爸爸提过这件事，他却告诉我，那个何是时晴疯狂喜欢的明星，他让他来是为了哄哄自己女儿，他不相信他会让时晴更加暴躁。”

“有一次何来过后，我正好来给时晴上课，可她一直躲在房间里哭，怎么都不肯开门。我好不容易把门喊开，问她到底有什么心事，她那时候才肯把事情告诉我。”

莫止搁在桌上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心里有个声音想让孟怀瑾停下来，可是又忍不住想接着听下去，让那些话如刀子一样切割他的心。

“时晴说，那个姓何的很恶心，一开始他只是来陪她玩，后来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起初是摸手摸脸，后来就开始亲她……”

“她起初有点懵，但随即就觉得很恶心，她曾经也想过告诉时文清，可是又觉得难以启齿。这种情况让她寝食难安，但所有人都说她是作，是叛逆。”

“我知道这件事后，立刻就鼓励她报警。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姓何的被抓进去关了几天，时先生则让他全网封杀，他一度在国内待不下去。”

“时晴那一段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又很排斥生人，没办法给她安排心理医生。是我一直带着她到处写生采风，她这才一点点地开朗了起来。”

“你知道的，我没有孩子，遇到她之后，总是忍不住把她当成自己的晚辈来照顾。她也很信任我，一度很依赖我，她后来曾经跟我说过，那段时间，我就是她的精神支柱。”

莫止听完沉默许久，怪不得时晴对孟怀瑾会有这么深的感情，原来他几乎是她身处逆境时唯一的光，可现实里的伦理约束着让她没

办法更近一步。

莫止变成了她饱满感情的释放口。

孟怀瑾看他一直都不说话，轻轻敲了下桌子:“我都告诉你了，你现在也该跟我说说你们的事了吧，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怎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莫止眼珠转了下，又重新看回他身上:“我们俩的事干嘛告诉你啊？”

“……”孟怀瑾:“这么保密？”

莫止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起身往外走:“我还有事，先走了。时晴最近要是来找你，记得让我给我打个电话。”

孟怀瑾彻底迷惑:“你不是说你们在恋爱？”

莫止向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即便是这样，莫止每每想到这里就会觉得心脏一抽抽的疼，恨不得立刻那浑蛋拎出来狠狠揍一顿。

他一度不敢相信，看起来整天都是那么天真那么快乐的她，怎么会在年少时期遭遇过这样恶心下`流的事。

莫止看了下时间，觉得还早，立刻跟孟怀瑾那边联络了一下。孟怀瑾告诉他近日外出采风，要他

两天后再来找他。

时晴这一趟洗手间去了好久, 久到莫止接连看了好几次手表, 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在里面遇到什么麻烦了。

等待的这两天里，他一直坐立难安，除了忙一些手头的工作，一旦闲下来就总给荣锋那里去电话，问他关于何幸阳那浑蛋的新进展。

他还特地去了公安局一趟，查看何幸阳当年的那卷案宗，上面清晰地写着有人报警指控他性`骚扰自己，报案人上留的名字赫然写着时晴。

因为当事人的抗拒，材料里并没有写明她受到了何种程度的侵扰，不过根据医院方面给出的结论，何幸阳并没有进行实质性的性`行为，因而当时只关了他几天就把他放了出来。

抬头见到他回来, 问:“莫检察官, 你刚刚去哪了, 是去打电话了吗？真不好意思占用你这么长时间, 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哦, 不用，也没什么事。”莫止招手让护士过来帮忙换水, 向着欧念状似无意地问道:“刚刚那位时小姐也差不多该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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