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自己居然在地铁上，大庭广众下哭了？闵昭辰看着手背上蹭到的眼泪实在是不可思议。

“嗯？”男生一直抬着胳膊有些酸，再次抬高了手示意她拿去用。

垂着眼把耳机摘下卷好放进口袋里。闵昭辰实在太熟悉这首歌了。这原本是要她与孙胜完一起合唱作为公司翻拍的短剧美美ost所发行的音源。

被通知她的项目推迟的那天前，她已经循环了demo几百来遍，收到demo几天里都在为拥有了彻底属于自己的歌曲而悸动不已。

孙胜完一人将悲怆填满了整曲。

闵昭辰抬手蹭了下脸颊，有些意外地摸到些许不同温度的液体。

孙胜完去拍摄mv的前一天特意找到闵昭辰，和她说了一声‘对不起’。闵昭辰记得自己那一瞬间看的特别开，轻轻抱住了孙胜完，对她说：“这注定不是我的歌，是我和它无缘，姐姐你不用和我说道歉的。明天好好拍摄，一定要把我们胜完尼最最最最漂亮的一面拍出来！”

但真的听到音源的此刻，她又没那么看得透了，过去所有的悸动都变成了此时的失落。等到了第七年等出点苗头了就这么被掐了……

“多谢。”

闵昭辰没有立马接过，看向递出纸巾的那人。带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清澈明朗的大眼睛。

“啊，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感觉……你需要。”男生另一只手犹豫地指着闵昭辰的脸庞。

闵昭辰接过后把纸巾又对折叠了下才轻轻放到眼角吸干泪水。是无意识流下的眼泪，也就挤出了几滴而已，擦好后纸巾一团被攥在手里。

敏感地察觉到身边的人还在看着她，闵昭辰被盯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把头发别到耳后，礼貌地侧身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或许我们在哪见过吗？觉得你很眼熟……”

眼前突然伸出只手，递来一张纸巾。

闵昭辰像是察觉到了，拽着薄毯的一角回过头来气声小心翼翼地说话：“吵到你了吗姐姐？我马上就好了。”

裴柱现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夏季的深夜阳台窗户开着透风用的一条小缝吹进的风还是阴凉的，裴柱现因为穿着短袖搓了搓被激起鸡皮疙瘩的胳膊。闵昭辰展开毯子把裴柱现也一块包住。

“怎么还在搞？”裴柱现看得懂这文档的文字，但组合在一起她又看不懂是在讲什么。

闵昭辰端起水杯抿了一点润润嘴，随手保存文件。“睡不着。”

学期末要做的课题太多，个人的报告好解决，可小组是要靠组员合作的。自己作为组长要整合大家的报告还要制作展示文档，划了死线这些人才一个接一个的上交了报告。正好，现在她想睡也睡不着，就把报告整理一下做好ppt吧。

“……我们soso辛苦了。”裴柱现轻轻摸了摸闵昭辰的头发，闵昭辰顺势枕在她的肩头。

屏幕一会没有操作，渐渐暗了下去。

“累吗？”

闵昭辰缓缓睁开刚刚闭上休息的双眼。

“姐姐，如果我不续约呢？”

林科长月初就开始不断地提醒她。s/mrookies中一共公开了四位女练习生，Lami金圣京还太小，新女团出道预备组选择了剩下三人，另外朴秀荣也被选入。月底他们四人就将搬入新宿舍，然后又会有其他练习生搬进这间被叫做风水宝地的宿舍。

新女团的企划虽然林科长具体了解不多，但确实已经定下。

公司2014的这半年大小事件不断。少女时代接连爆出恋情，前几天又爆出了首对社内情侣。除了恋爱报道，孝渊前辈卷入打人事件被调查；雪莉前辈因腹痛被送去急诊室却被散播恶意谣言；一个月前EXO又有中/国成员在演唱会前解约退社回国。mv接连数据破损、泄漏，公司税务情况也被调查。

S/M急需制造关注点转移大众视线，挽回受损声誉。

那又如何？与她闵昭辰无关。

新女团无缘，现在更头疼的是眼下她这即将到期的练习生合约。早上爬起来，林科长就要找她做续约谈话，为月底的签约做准备。

三年又三年，闵昭辰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的下第三个三年。

裴柱现把闵昭辰的手握在手心，轻声道：“soso你有比许多人都要优秀的学历，不去唱唱跳跳你可以活得更自在，也许会比爱豆的生活更加幸福。”

裴柱现停顿了一下，手上轻轻地给闵昭辰按揉的动作还在继续。

“但你不该问我，你应该问问自己：如果就这样放弃，你会后悔吗？”

闵昭辰任由裴柱现拨弄自己的手。六年就此白费怎么可能不后悔。可是……

“姐姐们和秀荣能出道我是真心祝福大家，为大家开心。可我撑了这么久是为什么？是为了和你们一起，我想和姐姐你、和涩琪、和大家一起出道……现在这个理由没有了，我不知道我要再为了什么去撑下一个三年又三年……”

说完这番话，两人默契地都不再说话，只能听见笔记本风扇运转的声音和两人彼此的呼吸声。

“你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吗？”

打破安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闵昭辰脑子空白一片。“为什么这么问？当然喜欢啊，在大家面前表演的那种感觉很奇妙，对我来说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soso，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不是一起、续不续约都不是最重要的，对你而言，只要能够拥有舞台才是最重要的。”

裴柱现看闵昭辰低着头在想她说的话，笑着揉了两下她的头，把肩上披着的毯子重新给闵昭辰裹好。“做完就早点休息吧，给你热点牛奶好吗？”

闵昭辰埋进了膝盖间，声音闷闷的。

“姐姐，谢谢。”

“没事。”

随着最后一场考试的最后一字落笔，大二的第一个学期就此结束，火热的暑假揭开序幕。

对于闵昭辰来说还差最后一步暑假才能算是真正的开始。

“来啦？试考得怎么样？有把握吗？”

“科长，还是别问一个刚考完试的学生了吧？”林科长身边的工作人员捂着嘴笑，推了推科长。

闵昭辰无所谓，拉开椅子坐下舒坦地靠着。“今年题比往年简单。”

林科长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小朴啊，我都说了这家伙就不怕考试。”

“唉，”舒服一下就成了，闵昭辰往前坐直了，“林科长直接开始呗？我好早点回去。”

“昭辰你可真急，以后咱见面机会可就少了，话是说一句就少一句了，”林科长嘴上数落着闵昭辰，手头上打开了两个文件推到她的面前。“你真的想好了吗？”

一个写的密密麻麻是合约终止书。另一份是，推荐同意书。

S/M也不是压榨练习生，不近人情的公司。被挖走的练习生想走公司立马会放手，优秀却没有机会的孩子有意向也会被推荐到其他有出道计划的经纪公司。这些企划社、经纪公司就跟鬣狗一样闻风而动，好的练习生有点什么动静，立马就能摸到消息。

JYP听闻闵昭辰未被选入出道组，合约也即将到期，动了心思先行联系了闵昭辰。

JYP的邀约闵昭辰确实心动。JYP的solo歌手各个实力不弱，最近的女团是2013年的missA，今年年初才推出了新男团GOT7，新女团策划6mix因故推迟，同时手上还有5live的企划。闵昭辰头回见到那么勤快爱策划的公司。

闵昭辰不是没想过，S/M花那么多钱给她又上课又提供房子住的自己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转头就去另一家大公司是不是太不要脸了？但转念想想，她耗在公司的两千多天花再多钱都买不回来，还有出了事就撒手不管抛弃练习生的态度实在让她寒心。

所以说闵昭辰是被挖去JYP而非S/M自愿放手推荐，这份推荐同意书不过是S/M好面子罢了——是我们要放人走的，不是我们留不住人。若非她自己也有意去，S/M还能打个苦情牌再把闵昭辰攥个几年。

闵昭辰看破不点破，打开笔帽点着页末抬头问林科长：“在这签名就好了？”

“嗯。”林科长点点头，“房子找好了吗？什么时候搬？需要帮忙吗？”

上大学后闵昭辰一手豪放的字体收敛了些，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嗯，那边的室长帮我找的房。约了搬家公司，主要是衣服和书比较多，没什么大件。”

林科长收回文件夹，检查完把一式两份的合同抽出一份再还给闵昭辰。“到时候新大楼和那家离得很近，有空去那就请你吃饭。”

“谢谢林姐啦。”闵昭辰把东西全部塞回背包里。

林科长笑着摇头，向旁边的工作人员嘱咐。“小朴你把东西收好就回办公室吧，我陪她走走。”

现在是身上没有合约的自由人了，再走在练习室楼层的走廊里闵昭辰有一种不现实，飘浮的感觉。

“对了昭辰啊，我听手下人说赵珍虎去了cube？”

闵昭辰点点头。赵珍虎那哥们去年末还去客串过前辈的音乐剧，但今年就合约到期解除了，和她一样被其他公司邀请走。

“啧，这一走就走了咱公司两大唱将啊。”

“珍虎哥才是嘞，他还被叫去当演唱老师了呢。”闵昭辰皱皱鼻子。这哥这头当着练习生，那头还能教教学生拿点工资，小日子过得舒坦。

“你俩倒好了，就在斜对面，以后天天见哈哈哈哈。”

闵昭辰不置可否，在走廊里踱着步子。

“喏，这个送给你。”

林科长从兜里拿出一个移动硬盘。闵昭辰接过左右翻看，看不出什么名堂。“这是？”

“你过去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音频、视频、照片，我偷偷帮你全拷了下来。”林科长语气里还有点得意。“可不是每个练习生我都会这么做的啊。”

本来之前公司里就在整理所有练习生的资料，尤其是确定公开的更是仔细。她被刷下来现在又要离开，这些东西对公司来说不过是占内存的电子垃圾。但对闵昭辰来说，是证明她就此结束的六年并没有虚度的证据。

手上不大的硬盘里储存着她在S/M的所有练习生时光。回忆起来那么长，实际上是这么一个小金属块就可以装得下的岁月。摩挲着硬盘的冰凉表面，闵昭辰觉得有些无奈的好笑。“谢谢。”

“我记得那几个已经搬出去了吧？你们几个没道个别什么的？”

“咳……”闵昭辰想起了些东西，战略清嗓做掩饰，“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嘛。”

不过是忙碌生活中一段小小的插曲，闵昭辰转头就忘了这事，因为每天每月都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她去耗费心力。

裴柱现揉着惺忪睡眼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准备去趟卫生间，却发现另一边的客厅还开着灯。才爬起来的裴柱现脚下还是虚的，摸着墙发现是闵昭辰裹着毯子团在茶几前敲着电脑键盘。

听到这搭讪常用句式闵昭辰警惕了些，不露声色地离远。

“不是不是你真的误会了，”男生发现自己被误解，着急地摆着手，柔顺的刘海下可以看到他眼里的慌张，“我是真的好像见过你。”

“虽然会因为离开你而后悔，都是因为我爱你，只爱你，虽然难以忘记你，亲爱的你，再见……”

“啊，我可能是大众脸吧。”闵昭辰有点在这尴尬地坐不下去了。列车马上进站了，虽然还不到她要下车的那一站，她还是背好包准备先下车等下一趟。

闵昭辰异性朋友多是不假，但这也不能代表她可以和所有男生都能自在相处。

地铁刚停稳闵昭辰就立马朝男生点点头再次道谢：“总之谢谢你的餐巾纸。”不等男生接话就已经起身下了车。

‘你的公开计划延期。’

练习生的梦就不是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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